实际上,若他兄长有起夜的习惯,就可以看到,夜半时分,月光从破烂的窗户里透出来,刚好投在那个傻子坐着的地方。那个早就睡熟的傻子一呼一吸间,自然而然就把清冷的月光吸入鼻窍之内。
第二天,傻子依旧去到河边坐着。几个平素就爱欺负他的顽童又寻了来,推撞间,傻子一头就嗑在石头上,鲜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那几个顽童一哄而散,留下傻子一人在河边抽搐着,血越流越快,傻子的呼吸也越发急促,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死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本来软弱得在地上抽动的手忽然一握撑着地坐了起来。
他感觉到头上的疼痛,随意抓了两块泥巴直接堵着渗血的伤口,血流过眼睛,那黝黑眼睛神光内蕴,黑亮有神,像是蒙尘的宝石一下子洗干净了表面的污垢。
灵活的眼珠一转,他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满是伤口的手掌,像是意料之中一般,说出一句:“看来,又是意外?”音调轻柔而低沉,和清脆的童声完全不同,就像是长着美丽斑纹的蛇在人的手臂上游过,看着这么漂亮,却又致命。
仙门之中,近三千年来的阴影,赫赫有名的九幽老祖醒过来了。
因为他的灵魂之力太过庞大,转世之后,竟然自我封闭起来,这一封闭就足足七年。幸而在他意识全无,仅剩一点本能的时候,他还知道采日月精华来补益自身,不然就那每日一碗稀粥的量,他早就饿死了,再不然就是天天睡地上,冻死了。
他爬起来,去到水边,小河清澈,波平如镜,反射着明晃晃的日光,因为天空中的日光太过炽热,在他恢复意识之前,都是靠着河面的反光来采集日精,眼下确实不需要了。所以,他只是洗了一把脸,将乱糟糟的如同鸡窝一样的头发也洗了洗。
然后,他就往上游走了几百步,手一伸,从已经变得湍急的河水里抓出了两条鱼,合计两斤重左右,转身回家。
一回去,嫂子惊愕地接过了那两条鱼,咽了咽口水,刚要说话,就听到眼前的那个傻子干净利落地说道:“两条鱼,一条给你们,另一条我吃。”
嫂子闻言,眼一瞪,心疼得她连眼前的诡异情况都忘了,一下子就骂道:“你这般小小的人儿,要吃一条?!你受得起这福分吗你?!”
这时候,傻子却不傻了,定定地看着她,扯出了一抹笑,道:“听我说的,明天还有,不然的话,以后都没有。”
嫂子听到这个威胁,更是火大,举起手来就要打下去,却在下一刻呆在了半空。傻子手掌中原是藏了块鹅卵石,就在刚才将那鹅卵石往那木门处一掷,竟就掷出了一个窟窿出来,这得多大的手劲儿,嫂子一下子就哑了火,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
在旁看着的兄长也咽了咽口水,定定神,赶紧道:“败家娘们,惹我兄弟生气,快去做饭。”傻子听到这个,向兄长一笑,道:“兄长放心,若我吃肉,就不会让你只喝汤。”兄长听到他这般说,吓得抖了抖,道:“你,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这重要吗?”傻子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毕竟我在这许多年,若我要害你,早就下手了不是吗?这是你祖上修来的福气,你要发达了。”
兄长嘿嘿一笑,道:“既然是祖上修来的,那也是你的福气,你也是我兄弟,我们老沈家的子孙嘛。”
傻子听到这个,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总不会害了自家。”
“诶。”
从此之后,傻子就不傻了,反而分外的聪明,带着本来只知种地的兄长,上山下水,抓了野兽,采了草药,打了鱼。这般下来,三四年,他们家就盖起了瓦房。那傻子也从干干瘦瘦,再到白白嫩嫩,竟像是城里的翩翩美少年,身形颀长,相貌比村中最漂亮的女娃还要好看,看着丝毫不像是村里的人。
但就在他十五岁,兄长开始想着给他娶媳妇的时候,他就告辞了,背着一个小包袱,离开了这个小山村。村民忍不住又说他这个傻子,剩下偌大的家产都给他兄长了,真是个傻的。也有人说这都是他兄长为了独占家产,逼他走的。
村民们说得热闹,让傻子的嫂子听到了之后,嫂子一下子就火冒三丈,竟不顾体面的就和他们厮打起来。
而在这时候,傻子已经去到了泰山之上的碧霞宗外,正是十年一度的收徒法会,他在登记的册子上,流畅地写下了自己今世的名字:“沈中玉”
石中含玉,是为璞。沈璞,字中玉。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不放防盗了,大魔王的幼生期比较悲催,咳咳。
第189章
那人又唱了一个肥喏,道:“这位道长客气了,小人邓梦柯,平日就是个热心人,看道长远来,小人正好领路。”沈中玉笑吟吟地看着他,眼角狭长微微敛着,道:“领什么路?”
“去道观挂单的路,要不去化缘的路。”邓梦柯说着,伸出手要挽着沈中玉。
沈中玉一侧身,躲过了他的手,道:“我是道士,不是和尚,不挂单也不化缘。”
邓梦柯一咬牙,眼光一闪,竟有几分凶狠劲,但是一眨眼,又笑盈盈地说道:“不要紧,那还能接风洗尘。”“不必了。”沈中玉没有了逗弄他的兴致,意兴阑珊地说道。
邓梦柯冷冷一笑,道:“这可由不得你。”说罢,从四周就出现了几个壮汉,将其围了起来。
沈中玉站在原地,挺直腰,扫视了他们一眼,却停了下来,想到现在该如何做,按他往日作风,肯定是顺势而为,顺带把他们的最后一丝血肉都压榨出来,方才了却心头只恨,若果是阿致在此,只怕已经义愤填膺,拔剑就冲了上去。
他一向羡慕张致和的心性纯粹,但是跟着来学,就如邯郸学步一般。那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看着那些人围了上来,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就算我再羡慕张致和的心性,也不可能亦步亦趋,就先按我平时的来吧。
心思既定,他勾唇露出了一抹笑,看了看围上来的大汉,轻柔低沉地说了句:“不是说要给我接风洗尘吗?你们在干什么?”邓梦柯喜得搓了搓手,说道:“道长识趣,请。我们主子已经看了道长好久。”
沈中玉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他往城外走去,在城门外竟就有了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沈中玉上去坐下,骏马嘶鸣一声,就顺着城郊大路而去。
路的尽头是一个精致敞亮的别庄,等着的人是个年轻公子,看着仪表堂堂,只是眼神颇有几分阴冷。他一见到沈中玉,就上前带着人,去到整整一桌宴席前,亲自斟了酒,递到他面前,说道:“道长来了,请满饮此杯。”沈中玉看着酒杯中澄碧的酒液,觉得够了,反正都要整治,不必再恶心自己下去,直接出手,将一杯酒直接抛向空中,然后身子一矮,一拳打在那人柔软的腹部上。他疼得像是虾子一般弯下腰来,刚好用脑袋接住了掉下来的金杯,厚重的金杯砸得他一下子就惨叫起来。
沈中玉拎着他身形一转,向后一推,将后面围上来的撞得在地上乱滚,痛苦地呻吟了起来。那几个打手虽则吃了一痛,但还是扑了上来。沈中玉一笑,将那桌上的筷子一根一根地往他们的腿上掷去,竟又不少示直接刺穿了他们的小腿,就是不曾穿了过去,也是直直地插在他们肌肉里头。
这些人一吃痛,收势不住,自然又摔倒在地上,抱着脚不住喊痛。
沈中玉随意挑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看着这一地的滚地葫芦,说道:“你们叫我过来做什么?”地上的人听到问话,七嘴八舌地求饶,沈中玉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指着那个富家公子说道:“你答!”那个公子闻言,呐呐道:“我,我,我看到道长气质出尘,所以心向往之,想要结交一二。”沈中玉听到这个,一下子就笑了,道:“这般说,我还要多谢你了。”他又随意挑了一个人,指着他问道:“你说,要我来做什么?”
那人习惯性地就要看了一下那个富家公子,却被沈中玉一筷子掷下去,半边身子就麻了,不敢撒谎,道:“他想要草,不,他想要抱你,就是,他要和你睡觉……”那个混混看着沈中玉谪仙一般的美貌一时间就说不出话来。
“哦?他是谁?”沈中玉语气冷淡地问道,仿佛不甚在意,只是挑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用手绢仔细地擦了擦,开始品尝桌上的佳肴,不错,还是热的。
那个混混指着富家公子就道:“就是他!”
“他是谁?”沈中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他是当地富商的独子,姐姐是本地太守的小妾。”
太守?大概是凡人的官。只是一个小官的亲戚都敢做当街掳人的事,胆子真大。沈中玉叹了口气,然后就用这样的方法问出了这个富商公子的恶行,原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平生最好南风,在床上也是肆虐无度,不知弄死了多少人。
沈中玉听了之后嘿嘿一笑,直接将那切肉的餐刀拿来,递与邓梦柯道:“你过去,阉了他!”邓梦柯连身体带手腕都在发抖,看着那切肉刀像是怕它会长牙咬人一般,声音也是一抖一抖地说道:“大人,我不能啦,他们家会要了我的命的。”说着,他就要跪下来叩头。
沈中玉把他的身体拎直了,语调温柔地劝道:“但是你现在不做,我立刻就会要了你的命。早死还是迟死?你自己选。”他一边说着,掐着他脖子的手就逐渐收紧,邓梦柯不过几瞬就像是青蛙一样眼睛都凸了起来,连连点头。
看他点了头,沈中玉直接把他扔回到地上去,把那切肉刀也递给他了。
邓梦柯拿着刀,颤颤巍巍地走到那个公子跟前,那个公子好手好脚,本待挣扎,却听到沈中玉一身冷笑,道:“你们还不去帮帮你们老大。”这话说得这些流氓打手都抖了抖,只好拖着伤腿爬过去按着那公子的手脚。邓梦柯扒了他的裤子,看到那丑陋玩意儿,像是淤青了一般,提起来,用刀比了比,道:“大人我不会,真不会,我连猪都没有阉过。”
“少废话,要不要我拿你来说示范一下。”
“诶?!啊!”邓梦柯提着那玩意儿,一刀狠狠地切了下去,疼得那公子惨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沈中玉远远地看了看,切口很是整齐,笑了道:“找个什么堵着吧,不然就要流血死了。”邓梦柯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随手就抓了那人的裤子给他堵着血,动也不敢动,只是跪在原地,道:“大人,这可饶过我们吧。”
“可也,你们把这人拖出去,走吧。”
“是,是!”
众人纷纷退下。沈中玉看着那昏黄的油灯,自斟自饮了两杯,却就低声笑了起来,他就是这般一个幼稚又恶劣的人了,这般重操旧业真是有趣,我是做不到像阿致那般纯粹的了,想到这里唯有叹息一声。
想着想着,他却又记起,这该是金丹期之前做晚课的时候了,他索性在别院里寻了处干净房间,打坐了一个晚上,将戒律又背了一次,这次却在旧书中看出了新意。
到了第二日,他就直接借了别院里的一只叫驴,骑驴而去。
却说,这般大事发生之后,那富商化了重金去找了个六扇门的捕快去追捕疑犯,而沈中玉却是没有销声匿迹的习惯,一路上张扬至极,骑着那小毛炉穿街过巷,从六扇门出来的捕快感觉这是他追得最容易的犯人了。
终于追到沈中玉烦了,他就停在官道旁的树上等他过来。时近午夜,树下系着一头毛驴在睡觉。而高高的树上,其中一个粗大的丫杈却有一个人斜靠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举着一个甜白瓷的酒杯,在月光底下,手指与酒杯几乎一色,这自然就是沈中玉,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残酒,听到远处有人来了,才开言道:“远来是客,来喝我半壶残酒吧。”
说罢,他就将另一只手拎着的酒壶往那方一抛,来人伸手稳稳借了,竟然半滴也不曾洒出,来人直接就着壶嘴喝了大半,道:“好酒!”
沈中玉笑吟吟地看着他喝酒,问道:“你倒不怕我在酒里下毒?”“怕什么?”来人道,“足下英雄好汉,一路以来做的事真叫人解气,就是死在足下手上也不错。”
“呵呵。”沈中玉闻言笑了,道:“你叫什么?”
“在下权齐光。是京师六扇门的捕快,那杀才使了大钱买通了刑部侍郎,让某来追捕足下。”
沈中玉闻言道,“那你现在要捉我了吗?”
权齐光道:“我打不过足下,只是想要切磋一番,最后受点伤,轻伤也可,重伤也可,只要不是不治重症就好。”
沈中玉听到这个,不由得大笑,这滑头,倒是有趣的很,笑着笑着,却就想到自己不也是这般,看似圆滑而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道,心性不纯又何妨,难道自己的向道之心就比他人小了吗?他处事圆滑,长袖善舞不过是手段而已,目的永远都是不到绝顶不凌云。
想到这里,整个人忽然气势一变,竟有了几分凌厉,权齐光被这一吓,忍不住心里有些惊慌,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足下,某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有这般好笑吗?”沈中玉从树上跳下来,正色道:“我该谢你。”
第190章
权齐光闻言笑了,道:“刚才那半壶酒就够了,我追了你大半年,从夏天追到冬天,在这样的冬日里喝到半壶温热的酒,实在是太舒服不过了。”沈中玉听到他这般说,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道:“你先别忙着拒绝,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权齐光道,“能让我以后后悔的想必是非常珍贵的承诺。守着这样珍贵的承诺,我怕日后,不仅是我,甚至是我的子孙都日日不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说法,我比你懂。你放心,我给你的不会是你无法接受的。好好想想,不要忙着拒绝我。””我……”
“好了。”沈中玉倾耳听了听风声,道:“看来那个人并不是那么信任你,他们找了人来追踪你。”他听到从远方传来的马蹄声,还有刀剑碰撞产生的声音。
权齐光刚听完这个话,就看到眼前的人腾空跃起,如同仙人一般,飘飘然地跳到树梢之上,几个跳跃就失去了踪影。
权齐光站在原地,刚要说话,却被人叫了一声,道:“权捕快,你刚才见到那个人了。”他回身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侠客站在身后,抱着剑,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也有几分生气,道:“我是看到了,怎么了?”
“你怎么不抓他?”
“打不过。”权齐光嘿嘿一笑,说道。
“打不过?”他闻言,怒道,“那你起码给我拖住一阵,等我来打也是可以的。”
权齐光眼光在他身上流连了一下,道:“你也打不过。”“嗯?!”他听到这个,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一下子就拔剑出鞘,道:“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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