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中玉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卖个关子的。”他伸手一划,颠倒天机,然后才说道:“你还记得白檀君。”张致和闻言皱眉道:“ 先生的次徒,怎么了?”
“还记得就好。”沈中玉道:“当日在七杀城中,戚寒水谋反,放出了相柳的神祝,最后他也被血祭了。那次血祭招来了相柳投影。这个投影被白檀君抓住了。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神道之事,我知之不详,但我知道结果。眼下,白檀君取代了相柳,得到了相柳的大半神力。”张致和闻言,道:“先生是说他们很有可能是落到白檀君手上了?”
“正是。”沈中玉道,”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他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的。他不仅会管,还会管得很好。”就是到时候事情结束之后,那两个小的心里向着谁就难说了。白檀君笼络人心的本事,他是亲眼见识过的。
张致和听到这个,丝毫不担心徒弟不认自己这个问题,他还只是担心徒弟回不来,闻言转忧为喜,道:“这,我该谢过他才是。”
沈中玉道:“你要谢他,何不谢我?”他说着戳了戳张致和的小腹。
张致和抿了抿嘴,道:“我以为和先生计较这许多。是我失礼了,谢过先生。”“不,不,你能和我不计较,我再高兴不过了。”沈中玉听到喜不自胜一般,抚摩着张致和的胸膛,说道:“你我之间亲密胜于兄弟。你能这般想,就再好不过了。”
“嗯。”张致和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正悄然地摸进自己的衣襟里,心念一动,衣带自解,埋首在沈中玉怀里,也闭着眼在他身上乱摸。
沈中玉却忽然停下了,一拍脑袋,道:“险些忘了。一会儿我们还是要去寻人。”
“嗯?”张致和睁开眼,疑惑中略带几分不满地看着他,道:“如何了?”
“若太过平静,那说明什么?”
“要不就是不在乎,要不就是另有依仗。”张致和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前者,怎么可能;若是后者,那就陷白檀君于危地。”
“正是如此。”沈中玉恹恹地说了句,”不过,他会主动放人的。只是放人的时候再设计策,好取信于那位姬掌门。”“那便好。”
“好了,休再说这个了。再说下去,我怕你把我踹下去。”
“先生,要试试吗?”张致和闻言,故意笑道。
“不……”
而在白檀君处,他确实正打发二人离去,光明正大地在姬羌的旁观下,叮嘱道:“尔等出外,不欺人,也不能让人欺。选好庙址之后,需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于人……”
姬羌坐在一边,颇觉新鲜地看他训话。这三年以来,她看着这两个小子从阳奉阴违,到死心贴地,心里对于白檀君所说的也有几分信服,暗暗道神道中人果然另有秘法。
因而虽则两人屡生矛盾,姬羌还是大度地容下了。一来姬羌实在不可能再寻一个盟友出来,二来自从本体偷送出来的化身被灭之后,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再送一个出来。如果自己也出事了,那本体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瞎子。自己必须保持有用之身,怎可和那些莽夫硬碰硬。所以,有一个愿意和来敌打硬仗的人在确实必要。
等林勤学和钟达生走了之后,姬羌伸了个懒腰,说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不怕他们直接回去寻师门?”
白檀君闻言一笑,道:“你别看他们入门日浅,但这两个都是昆仑真传弟子。你说了,他们丢了两个真传弟子,会不会找?”“自然是会的。”姬羌听到白檀君这般说,恍然中带着几分兴奋激动地说道。
“他们师长找到了之后,自然会去接人。”白檀君声音依旧柔和而低沉,像是通灵一样往耳朵里钻,“到时候,我们埋伏在四周,就好了。”
姬羌听到这里,风情万种地横了白檀君一眼,道:“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也不愿意和我早说。那两个小子只被你当成了鱼饵,可怜哟。”
白檀君一把捧起她放在一边的手,手掌细润,十指修长,恰恰可以被自己的双手合上,笑意更深了些,道:“若我早说了,只怕你就不要和我说那么多话了。”姬羌听到这个,脸上一红,侧过头不再看他,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呢?”
白檀君把她的手放下来,道:“是我造次了。”说罢,也转过头去,淡淡的笑容依旧,心里却就想着,我已经出招了,眼下就看师父要如何接招了。师父已入还虚,该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却说,林勤学和钟达生两人一口气就走到山下去。两人已经突破筑基,这区区山路还算不得什么。到了山下,林勤学回头,看到有个被青苔杂草半埋着的石碑,上去擦拭干净了之后就看到石碑上刻着“碧云”两个篆体大字。
钟达生走过来,见此就道:“碧云山?这里曾是碧云门的驻地?”
“你知道这个?”林勤学道,“我久在夜光城,对中原门派不甚清楚。”
钟达生道:“在我还没有被收入门下的时候,碧云门也是颇为昌盛的大派,想不到,眼下成了这个样子。”林勤学算了算,道:“那该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们……”他舔了舔嘴唇,指了指山上。
钟达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等回到夜光城了,就告诉师父他们,这群家伙究竟驻扎在何处。
白檀君在山上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呕血,这两个蠢货呀,算我白教了,不过好歹最后没有直接说出口,他自我安慰了一下。
姬羌同样在神识之中看到这一幕,一脸好笑地看着白檀君,道:“横竖都是鱼饵,不放的。”
第211章
沈中玉神清气爽地和张致和出来,一开门看到空庭寂寂,寥落无人。张致和看到地上枯黄的落叶,叹了口气,道:“若果达生在,他向来勤快。恐怕已经在扫落叶了。”
沈中玉回想起昔日钟达生和林勤学在的时候,确实热闹得很。钟达生虽然久经世事,却仍有赤子之心,而林勤学吵吵闹闹,却每每让人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家阿致面冷心热,自然难过,想到这,他拍了拍张致和的肩膀说道:“他们都是好孩儿,会没事的。”张致和点了点头,道:“先生,不必再说这个了,我就是拼了性命都会救他们出来的。”
沈中玉听到这个,不满地摇了摇头,道:“你每次都爱说拼了性命,可知道我听了之后都觉得心惊肉跳?”
“是我错了。”张致和看到沈中玉皱着眉地看着自己,立刻说道。
“这不是错不错。”沈中玉道:“剑修之法,我与你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些皮毛,作生死之争以证开悟剑道。但你现在已入还虚,就没有想过保存有用之身吗?致虚极,守静笃,以知吾道。”张致和听到这个,也不由得沉吟,道:“我是悟得太少了。”
“不是如此,只是你习惯了在战斗之中去参悟,而非在静中参悟而已。”
张致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惭愧,惭愧。我确实是习惯了。之前师父点拨我开悟的时候,我也是想到头疼才悟出了。”
沈中玉听到他想得头疼这个,不由得大笑,道:“谁让你想了?悟道不是想。”“诶?”
“佛门之中,有一句偈语是这样说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便是悟了。空中生色,水里生花。于蔽塞不通处别开生面来。”沈中玉道。
张致和喃喃地将那句偈语念叨了两回,道:“仿佛有些所得,却模模糊糊,说不清楚。”
沈中玉点了点头,笑道:“本来悟道就是哑子吃蜜,个中滋味在心头。”
张致和闻言,却似是恍然大悟一般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沈中玉道。
“读破经卷,其义本空。”
“有些意思了。”沈中玉沉吟了一下,道:“好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事。”
“嗯?”
沈中玉和他携着手,在庭中转悠,将关于烛阴之珠的事告诉了他。张致和听完之后,赞叹道:“天下之珍宝何其多。能够亲眼看到也是幸事!”
沈中玉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你没有想过去把它拿出来?”
张致和闻言,有些惊愕地侧头看着沈中玉,道:“怎么会这般想。此物不是有主的吗?”“因为我曾这般想,我想的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有能者居之。”
张致和想了想,答道:“先生说得也有道理,但我总想着这是有主之物。天道可欺,人心难欺。”沈中玉点了点头,道:“也有道理。”然后,他想了想,问道:“若果你在生死之间,需要一物才能脱身,但是此物也是有主之物。你会怎么做呢?
张致和低头想了想,道:“取用之。日后偿还此恩就是了。””奈何?”
张致和有些狡黠地说道:“道在德先,我求道,非求德。”我是修道之人,不是求德之士,事关性命道途,我自然是求道了。
沈中玉听到,抚掌大笑,道:“然也!”我就知道阿致不是迂腐之人。
张致和脸色微红地转过头去,问道:“刚才先生说了,我们也去到烛阴之珠的藏珠之处以感悟道韵,增益修为。我们什么时候去?”
沈中玉道:“不急,我们先去找了那两个小子回来吧。”
“也是。”
却说,此时林勤学和钟达生正走在山下的坊市里,犹豫着要不要身上的鲜红的仿佛带着蛇皮纹路的神袍换下来,但是这两人都没有钱。
为免惹人起疑,白檀君只给了他们前去东海立庙的路费,多余的都没有。也是因为这两人尚未结丹,还需饮食,不然的话,一人一剑,何须阿堵物,就可以往东海去了。
眼下两人却开始头痛了,站在人来人往的坊市门口,看着内里的熙熙攘攘,不由得有些茫然。钟达生定了定神,回想了一下十年前的行事,拉着林勤学,挺胸抬头地往内走。
林勤学是从未缺过钱的人诸事不懂,只是看着钟达生。钟达生问了一下价格之后,算了一回账,道:“若是都换辟谷丹,钱不够;若是换成干粮,那太重了。”“两个混着来,就好了。”
“途中还有投宿的费用呢?”
“我们住城外?”
“不行的。”钟达生自少在仙城之中长大,对于本土修真界之事颇有见地,说道:“这样子,只怕我们住不到半夜就会被人摸黑杀了。”
林勤学闻言,摸了摸自己不胖了的脖子,道:“这般可怕?”
钟达生叹了口气,道:“仙门之中,除了我们这一支,其余门派最终资源,就是等闲散修,为了修行资源,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的也比比皆是。如果是为了成仙成道之宝,父子为路人,亲友为仇敌的也不少见。”
林勤学听到这个,叹了一句,道:“修到这个鬼样子,还不如不修仙了。”
钟达生赶紧按了按他的手,让他谨言慎行,这样直言很容易被揍的,两个筑基修士估计不可能在多人围攻之下跑得了。
林勤学也想到了这点,左右看了看,看到无人盯着自己看,方才松了口气,道:“兄弟,你往日也过得不易。”钟达生脸红了红,道:“习惯了就好。”
“这也要习惯吗?”林勤学抖了抖,道:“可怕。”
钟达生看着他这个“何不食肉糜”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手痒,想打人,他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
他们计算了半日,虽则心疼钱,但也知道轻重,不敢在周围停留太久,买了些辟谷丹等,又换了衣袍,就日夜兼程地往东北方向走。
在他们正头疼着钱的时候,沈中玉和张致和两人刚刚卜算出了他们的方向何在。
沈中玉看到其地在正南,且卦象中平,就知道该是无惊无险了。他先和张致和通了气,道:“到时候,你就主攻姬掌门,我来对付白檀君好了。”张致和点了点头,道:“若先生有性命之危,我定然会出手的。”
“到时候,别说是你。”沈中玉道,“我也会先想着保命要紧,至于其他,等我缓过来再说吧。”
却说林勤学和钟达生两个日夜兼程,中途为了省钱,不得不学会了一手打猎剥皮去毛烤肉的本事。
林勤学从小养尊处优,钟达生看他干活笨手笨脚的,本想自己包办。林勤学却自觉羞耻,半夜不睡觉都学会了生火,后来他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的烤肉焦香可口,比钟达生还好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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