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殷红分节阅读32

    “如果这群蠢蛋要杀他呢？”

    “那你就冲出去救人吧。”亚文将平静的目光重新挪回去，仔细地观察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嘴里说着：“不过我不认为你会让那个崔奇尤活着回去，所以就算你把他救了下来，也只是让他多活了那么几分钟而已。”

    “为什么？”

    “你上次就没打算让他活下去，刀刀致命，不是吗？”亚文轻轻讽笑一声，“如果不是我替他挡下了那一刀，估计他的尸体到现在都还冷冰冰地躺在那个石窟里没人注意。”

    “没有能力，没有实力，又没有品德的一群混蛋，本来就该死。”桑塞尔又点了点头，他好不容易收起脸上克制不住的讥讽笑容，往左边挪动了一下，和亚文的肩膀靠在一起，“那你为什么要替他挡住我？”

    “我解释过，所以现在没工夫也不想再说一遍了，”亚文抬起手指点了两下桑塞尔的额头，“用你那个快要生锈了的脑袋好好回忆一下吧，如果你能想起来的话，恭喜你。”

    桑塞尔愣愣地看着他，见他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能自顾自地趴伏在草地里沉默起来，眉毛拧在一起，看起来还真像是在认真思考有没有那么一回事。

    亚文现在也没工夫继续推测他这颗奇怪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那群人正毫不客气地对崔奇尤拳打脚踢，其中一个还不时从地上捡起些碎石往他身上抛掷，看起来像是在逼问，但崔奇尤明显听不懂他们的问话，所以这种行动方式就显得愚昧而又急躁，像是麻伦镇上经常出现的那些欺负路边野狗的流浪汉。

    崔奇尤似乎是真的怕了，一声不吭的，完全没有上次那种嚣张的劲头，只顾着双手抱头，在他们拳脚的击打中蜷缩着身体，仿佛一条遭遇了天敌的蠕虫一样懦弱恐慌。

    虽然这么被打着，但崔奇尤貌似体力不错的样子，被这样毫不客气地殴打都没有昏厥过去，所以亚文也就只是一直看着，没有要出去帮忙的意思。桑塞尔依旧低着头沉浸在自己所搅动的一团浆糊里，完全不在乎外面的这群人究竟在干些什么。

    这个小团队似乎是打得累了，又踹了崔奇尤几下就稍微散开了些，领头的那个看了看四周，翻开小屋入口的毛皮往里面瞧了几眼，就挥了两下双手，率先往小路上走来。

    亚文压下桑塞尔的头，再次往草丛深处慢慢挪动了一些。

    跟在队伍最后的两个人一人抓起崔奇尤的一只胳膊，拖着他同样往小路上走过去。他们的速度不慢，似乎是在刻意赶着时间，每一步都踏得很宽，急匆匆地往岛屿深处走去。

    等他们再次走远，亚文才拉着桑塞尔重新站出来，打算跟上去。

    “亚文。”被他拖出来的时候，桑塞尔又问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安德烈杀过人吗？”

    亚文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抓住他的头发扯了两下，“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做些什么？这又关安德烈什么事了？”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桑塞尔一边笑一边呲牙，还吐出舌头晃了晃以表示自己的无辜，“你老说我脑子不好，万一忘了怎么办？”

    “杀过，我也杀过。”亚文简短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面对真正的敌人的时候，挥动武器的动作不需要经过思考。这是安德烈的父亲，莫奇·利奥维斯先生从小教导我们的一句话，所以我们一直以来都在照做，当然也杀过人。”他冲桑塞尔扬了扬眉毛，“杀得最多的就是你这样的海盗。”

    “那是他们太弱。”桑塞尔翻着白眼，“一群只知道吃的猪猡，没长大的小鸡，当然打不过你和安德烈。”

    “你又没见过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弱？”

    “没人能杀得了我，所以所有人都很弱。”桑塞尔说着，用手指戳了戳亚文的后背，“你要不要来试试？试试看杀死我。”

    “总有一天我会的。”亚文头也不回地对他说，“我们之前难道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了吗？你是真的失去记忆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过这个功能？”

    “可你还没有过实际上的行动啊。”桑塞尔咯咯地笑起来，“我会很怕的啊，如果你一直都在说要杀我，可却又一直都不杀，我就会一直提心吊胆，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忽然捅我啊啊。”

    “啊什么？”亚文扯开他一直不断拧着自己背后衣服布料的手，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实在忍不住想叫的话，就去麻伦镇好好转悠一圈，会有人乐意听你叫的——各种意义上。”

    “什么意义？”桑塞尔问，“殴打的话我是不会叫的床上倒是有可能。”

    “你和我想象中一样浪荡。”亚文哧地一声笑出来，“世界上竟然会有像你这样的人，看来我的见识还是不够广阔。”

    “你是在说我特别吗？”

    “扭曲别人话语原意的能力也非常棒。”亚文半欣赏半讥讽地说，“真高兴能遇见你这朵美丽的奇葩。”

    “为什么高兴？”

    “因为有趣。”

    拖着崔奇尤的那帮人速度很快，亚文不太想过于接近他们，所以和桑塞尔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保持这样一个能够勉强看见他们背影的距离。直到在一段时间后，他们忽然脱离了小路，转而往丛林里走了进去，亚文才跟上去，看了看丛林里他们消失的方向。

    “怎么样？我们是跟着他们，还是走我们自己的羊肠小径？”他转过头去询问桑塞尔。

    “我要救那个叫什么的人。”桑塞尔说，“跟上去吧，万一那家伙被他们弄死了怎么办？”

    “他叫崔奇尤。”亚文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依旧悬挂在云层之上，一些高大树木的枝桠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一样，突兀地耸立在丛林的上方，遮住了一小段太阳的轮廓，“四周这么明亮，丛林里也不会非常难走，跟着吧。”

    他刚说完没多久，就听见丛林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直接穿透了这么远的一段距离，刺破丛林的遮掩传了过来，听起来声音的主人应该正遭受着非人的痛苦。

    “看来你的预感或者说诅咒已经应验了，”亚文叹息着确认好自己身上的衣物都已经将自己的皮肤严实地遮好了，才一脚踏进茂密的树丛中，对桑塞尔扬了扬下巴，“赶紧去看看吧，居心叵测的海盗先生——这是崔奇尤的声音。”

    桑塞尔也分辨出了这个声音，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看了亚文一眼后，就越过他窜进了丛林，飞快地往深处穿梭过去。

    亚文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灵活而又迅捷的动作，再一次在心里赞叹了他惊人的身体活动力和强悍程度。

    即使在丛林里桑塞尔的速度也快得惊人，很快就追上了原本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那一队人，等亚文跟上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用右手死死掐住一条手臂粗的斑纹蛇，左手绕住这条蛇的尾巴，反手拧住蛇身，直接将这条可怜的家伙拧成了扭曲的模样。

    崔奇尤正躺在地上不断翻滚着身体，表情痛苦不堪，而那些原本抓着他的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早就跑进了丛林的更深处，躲开了这条种类不明的蛇。

    桑塞尔将蛇的尸体随手甩到一边，蹲下来皱着眉看着正左右不停折腾的崔奇尤，“兄弟，这条蛇又没毒，你瞎折腾什么呢？”

    亚文瞟了一眼崔奇尤腰间被撕破的衣服下露出来的皮肤，两个不算小的血洞正往外渗着鲜血，旁边的皮肤一片正常，血液的颜色也依旧鲜红，完全没有中毒的征兆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一直都在对话交流感情啊。。。要赶紧回剧情才行

    ☆、chapter 048

    chapter 048

    崔奇尤翻滚着的身体听了下来，脸上的苍白渐渐缓解，他伸手捂住自己被蛇咬住的地方，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桑塞尔，“你？！”

    “是我呀。”桑塞尔笑弯了眼睛，抬起手小幅度挥着，“见到我开心吗？”

    崔奇尤像是见了鬼一般屁股着地往后不断地挪着位置，连身体被蛇咬过的钝痛感都暂时抛到了脑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桑塞尔在怀里摸索了半天，将那张海图掏出来展开在崔奇尤面前，“海图上画出来的，你在之前那个岛上只翻出来一大堆没用的笨石头，我当然要顺着线索继续寻找宝藏了啊。”

    “宝藏？宝藏！我已经不要那份财宝了，你还想杀我吗？”崔奇尤惊恐地看着他问。

    “没想啊，上次让你逃了，我不是没去追嘛。”桑塞尔一脸真诚地说着——即使他就算端着这样一副表情，在亚文看来也是胡说八道——他直视着崔奇尤，一边这么说，“我只是有几个想问的问题。”

    “问什么？”

    “我的手下们命名把你们那帮人都丢回海上了，你是怎么逃走的？”桑塞尔歪着头凑近了一些，在一个极近的距离里盯着崔奇尤问，“没有这张海图，你为什么会找到这座岛？”

    崔奇尤脸色煞白地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桑塞尔，瞳孔因为恐惧而抖动着，身体也开始颤栗起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不断吞咽着唾沫，却始终紧咬着牙关一句话都不说。

    桑塞尔将海图收好放回怀里，伸出一只手握住崔奇尤的脖子慢慢缩紧，“你们这群恶心又没用的虫子，和那个叫做弗洛雷斯·莫霍拉的王八蛋，是什么关系？”

    崔奇尤依旧没说话——他也没办法流畅地说话了，在桑塞尔不停加大力道的掌控下，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而困难起来，每一次呼吸都能带起喉咙和口腔的钝痛，桑塞尔那张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面无表情的脸，在他眼里就像是死神一样可怖。

    亚文瞧着崔奇尤逐渐涨红又开始转变成青紫色的脸，出声道：“桑塞尔。”

    桑塞尔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瞪视着崔奇尤，刺眼而鲜艳的红色开始慢慢地顺着眼眶往瞳孔处蔓延。

    “桑塞尔！”亚文皱着眉抬高音量，再次叫了一声，同时他伸出手抓住了桑塞尔的胳膊，强迫他松开那只仿佛正禁锢着猎物的鹰爪般的手。

    桑塞尔甩开崔奇尤，下意识地就打算转身反击，在看到抓握着自己小臂的人是亚文后，又怔忡着收回了手，深吸了两口气，眼里的红潮渐渐散去。

    崔奇尤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身体已经有些抽搐痉挛起来，他看了桑塞尔一眼，忽然大叫一声往丛林深处跑去。

    桑塞尔看都没看就往他的腿上扫了一脚，崔奇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他在脸砸上地面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哼，几滴鲜血溅到地上，看起来应该是磕到了牙齿。

    桑塞尔看了看亚文，转身重新蹲下来，抓住崔奇尤的腿将他拖近过来，一只手握住他的下颚，迫使他转头看着自己，“我在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崔奇尤颤抖着大喊起来，他沾满了鲜血的嘴唇不断开合着，也不知道牙齿磕掉了几颗，嘴里也渗着血，染在他发黄发黑的门牙上，看起来狼狈而又令人作呕。

    “那就说啊。”桑塞尔晃了晃崔奇尤的脑袋，表情有点委屈，就像是个被父母欺骗了的孩子正筹谋着怎样无理取闹，“我刚刚问了那么多，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告诉你我告，告诉你。”崔奇尤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我从那个洞穴里逃出来后，就一路跑到了海滩上，但我没看见我们的船，反而看见了你们的船就停在岸边，我当时还以为那群该死的家伙将我们几个抛下了。但我当然不会去你们船上找死，就顺着海滩往另一边跑去了我在岛上等了一天多还没等到他们，知道他们不会回来，早就心灰意冷，就想着该怎样找些水和食物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看见了莫霍拉船长的船”

    崔奇尤停了下来，他惊慌地发现桑塞尔的表情再次变得冰冷而充斥怒气，他不得不停下话语，仔细观察着桑塞尔，防备他每一个可能会做出的动作。

    亚文伸出手搭在桑塞尔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安抚下他后，对崔奇尤道：“你继续说。”

    崔奇尤愣怔地看着亚文，又看了两眼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桑塞尔，没太理解这副不可思议的场面，但在桑塞尔的注视下，他没敢拖延太久，继续说道：“我就站在海滩上呼救，莫霍拉船长的手下把我弄上了船，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他的船上”

    “他为什么会救你？”亚文打断他问。

    “我们的皮耶船长和莫霍拉船长有过交易，所以认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莫霍拉船长会救我这样一个不值钱的人！”看着桑塞尔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崔奇尤连忙替自己申辩起来，“真的！上船之后我就像个普通船员那样在他船上做事，干了半年了，这次才被派出来。”

    “派出来做什么？”亚文又问。

    “莫霍拉船长一直都知道皮耶船长的财产在这座岛上，但他一直没来取走，这段时间听说了有另一批海盗找到了这座岛，所以他就派了一些人来查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崔奇尤说，“但那些人一直都没有回来，他说这些人里还有他特别器重的大副格里亚在，就只能派我这条没什么用，命也不值钱的狗来替他们打探了”

    “是你在说谎还是那个老混蛋对你说了谎？”桑塞尔忽然问道。他面色不善地踹了崔奇尤一脚，说，“格里亚早就死了，我的刀上现在还能闻到他鲜血的味道，我亲手割破了他的喉咙，然后你现在告诉我他还活着？”

    “我我真的不知道！”崔奇尤楞了一下就飞快地摆起手来，“这些都是他的原话，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连他之前派出了人都不知道，也就只是这次派我出来，莫霍拉船长才跟我说这些的！”

    “你进去过里面，里面是什么样子？”亚文分别指了指树林深处和外面那条小路，“有多少人在？”

    “人很多，但至少已经死了一半了。”崔奇尤支支吾吾地数着，“大概我真的算不清，但里面是个营地，岛的中心是块平地，不知道是被人砍倒了树木还是这个岛本身就长这个样子很多窝棚都搭建起来了，里面人很多，似乎有两批人的样子，死伤惨烈，满地都是尸体，我进去看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把尸体往外面运，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我很快就被发现了，之后往外逃的时候又被抓了回来，这才倒霉地遇见了这条蛇和你们。”

    “那你看见了你那位莫霍拉船长让你来找的那些人了吗？”亚文摸了摸下巴，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