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殷红分节阅读33

    “没有,完全没有。”崔奇尤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发现了,但就我看见的这些人里,一定没有莫霍拉船长船上的人,因为他们一部分长相怪异,还说着异国语言,不像是我们那边的人,一部分虽然长得和我们没差别,但也说着那种语言,无论怎么说我都不应该认识这样的人见鬼,我就是被莫霍拉他们拿着当了替死鬼。”

    “现在才意识到,真不知道该说你反应够快还是足够愚蠢。”亚文摇着头将桑塞尔从地上抓起来,“哪条路是通往你说的那个地方的?”

    “就是外面那条小路,”崔奇尤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往林子里带说不定就是为了让蛇咬死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忽然从腰间抽出了把刀,大喝着就向亚文砍来。亚文眯了下眼睛,侧身躲过他这一击,抬起膝盖撞击在他的腹部上,将他踹回了地上。

    没等亚文说话,桑塞尔就抬起脚,一脚踩在了崔奇尤握着刀的那只手腕上,疼得他顿时惨叫出声。亚文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打算放过这笨蛋的,不过既然他都自己出手了,我也没打算再阻止你——我在外面那条小路上等你,速度快。”

    他说完后也没再回头去看不断尝试将手从桑塞尔脚下抽出的崔奇尤,一一跨过脚下高而密集的草丛,走回了小路上。

    他一边靠在树干上休息着,一边皱着眉回想崔奇尤刚刚说的那些话,试图理清这个叫做弗洛雷斯·莫霍拉的人和桑塞尔,以及这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不相干人士的关系,顺便又重新思考了一会儿这几个月以来令人匪夷所思的各个事件。

    ☆、chapter 049

    chapter 049

    桑塞尔回来的时候,亚文特地靠近了他的肩膀和手臂,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他身上除了布料本身那股淡淡的气味以外,还有些微植物的清香,应该是之前趴在草丛中时沾染到身上的,没有任何血液的腥气。

    “没有,没砍他。”桑塞尔伸出双臂抱住亚文,说,“我没抽刀子。”

    “的确没什么味道。”亚文抬起头,又拉起他的手看了看他的掌心,“那他死了吗?”

    “死了。”桑塞尔松开他,捏着自己的发梢玩了几下,走到路的前面回头对他说,“走吧。”

    亚文能注意到他表情上微妙的变化,就像是路边草芥上某天清晨多出来的一滴露珠那样细微——但这并不代表亚文发现不了。

    “我觉得不远处应该就是崔奇尤说的那个地方了,说不定正有着无数个虎视眈眈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我们呢。”亚文跟着他一起迈动脚步往前走去,对着他的背影这么说,“你猜那些把崔奇尤仍在树林里的人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可能。”桑塞尔说,“还没人能发现得了我。”

    “这可不一定,我就发现过你。”亚文想了想,又补充道:“两次。”

    “你不一样。”桑塞尔回头闷着脸对他撇嘴,“天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发现我在后面,这么久了,你绝对是第一个。”

    “说不定也是最后一个。”亚文对他挑了挑眉,“你觉得呢?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像我这样愚蠢并且倒霉地对你产生兴趣的傻瓜了。”

    “对我产生兴趣?什么时候开始的?”听他这么说,桑塞尔果不其然地反身往回走了几步,和亚文鼻尖对着鼻尖笑眯眯地问,“亚文,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亚文同样微笑地、毫不留情地否认了他的问话,看见他瞬间垮下去的表情,只觉得刚刚不怎么舒顺的喉咙一阵畅快,“难道在你眼里,产生兴趣和情爱是一个意思吗?”

    “难道不是吗?”桑塞尔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

    亚文没有推拒,他看了一眼桑塞尔的后脑和几缕卡在衣领里的发梢,脸上的表情显得分外捉摸不透,“我看得出来,你对安德烈也很有兴趣,难道你喜欢他?”

    “不喜欢。”桑塞尔皱起眉回了下头,“他脸上的表情和他的眼神——好吧,就和你说的一样,他的眼睛很漂亮——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他的表情就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衡量我的价值一样,我感觉我就像是一块大块的金币,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逮住甩上马背,拖到你说的那个什么麻伦镇上贩卖给了某个有钱人,到时候我怎么回来见你?”

    亚文忍不住笑了几声,“没想到你居然记住了麻伦镇这个名字,真不错,记忆力有进步。”

    “我没有开玩笑。”桑塞尔说,“他的表情特别可怕,可吓人啦。”

    “这就说明你开始有些了解他了。”亚文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亏你还曾经愿意和他达成交易,难道你不知道跟他有过赌约和任何一种约定的人最后都一定会输得一败涂地吗?特别是那些对自己充满信心的富商,他们在之前几乎无所不能,但基本上都会栽到安德烈的手上。”

    “为什么?”

    亚文再次对他挑了下眉,“因为他是安德烈。”

    他们说完这些话后,就已经实际上的靠近了崔奇尤说的那个地方。亚文再次跟着安德烈一起俯下了身体,穿梭过茂密的草丛,藏在了几根粗壮的树干所交叠而成的隐蔽处里。

    崔奇尤没有欺骗他们,在小路的尽头,的确是一片广阔的空地,空地之上已经建起了许多个简陋的房屋。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房屋都是用切开磨好的圆木建成的,连房屋的小门都是由可以活动的木板嵌上去,可以随意活动。木屋的旁边基本上都有一个高栅栏围起来的圈,里面竟然还站立着马匹。地面上四处都是团体活动的痕迹,有烧焦了的木炭和一些撕成了条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布匹,还有几个已经空下来的酒瓶散落在木屋的附近。这十几个木屋摆放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村庄一样,估计屋子里也住着不少的人。

    将每一个目所能及的位置都扫视一遍后,亚文倒是没有看见崔奇尤所说的那些尸体,应该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有几个裸·露着肩膀,满身肌肉的男人正在房屋之间行走,肩上扛着有一个酒桶那么大的麻袋,暂时不清楚里面装了些什么。

    观察完这些后,亚文侧过头去,将询问式的目光投向桑塞尔。

    令亚文没有想到的是,桑塞尔竟然笑了笑。这样一个微笑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十分莫名其妙,似乎也是担心亚文看不懂,他就做了个“记得救我”的口型,之后直接踏出了树木阴影的范围。

    在他走出去的那一瞬间,亚文差一点就没能克制住自己想要一刀捅死他的冲动。

    “见鬼。”亚文低声咒骂一句,将自己隐蔽地更好了一些,手握上腰间的刀柄,准备应对任何不利的情况,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地发了个誓——如果这次回来之后他不弄死桑塞尔,就继续该死的给安德烈那个奸商尽心尽力地打十年的工。

    桑塞尔刚刚走出去,就被那些一直保持着警惕的人发现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挂着人畜无害的善良微笑,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但敌人当然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和反抗的余地,他们就像是没有看见桑塞尔表示和平的手势一样,直接冲了过来。

    桑塞尔装作被吓了一大跳一般怪叫一声,一把抓住第一个冲过来的人的衣领,越过肩膀就将他摔到了地上,然后又故作惊慌地狼狈闪躲着其他人挥过来的拳头,在晃来晃去的动作间,迅速地解决了这四个冲过来试图抓住他的人。

    桑塞尔拍了拍双手,对着亚文躲藏的方向做了个鬼脸,眼神诡谲地露出一个放肆的怪笑。

    亚文晃了晃脑袋,有些忍无可忍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竭力安抚下自己皮肤下正暴跳着的血管。

    很快就有更多的人从木屋中冲出来,地上那四个人也重新爬了起来将桑塞尔团团围住,虽然没有再次动手,但却慢慢缩小着包围圈的范围,试图将他围困在这个小圈里。

    桑塞尔四下看了看,一直到一个穿着打扮和气度明显要高人一等的人出现后,才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之前那份表明着两座岛屿位置的海图,对那个人摊开晃了两下。

    这个人的装扮明显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穿着方式虽然和站在旁边的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但却依旧渗透着一些属于西班牙那一片区域的风格。他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有五六十岁大小了,皱纹一道道地刻画在脸上,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个人还没走进桑塞尔,脸色就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他对那些围困住桑塞尔的人喊了几句话,又摆了摆手,快步走到桑塞尔的面前,伸出手就去试图夺去那张海图。但桑塞尔将手又抬高了些往后一划,躲开了那人伸来的手,对他笑着歪了歪头,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那人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仔细地看了桑塞尔两眼后,竟开口用西班牙语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桑塞尔吐了吐舌头,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却什么都不再说下去。

    “这张图纸是谁的?”那人又问。

    “拿在我手里,当然是我的啦。”桑塞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老头,你眼睛不太好了,要去好好恢复啊,不然以后再老一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对于他这几句充满了挑衅意味的话,老人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桑塞尔受伤的那张图纸,说:“我想看看那张海图,你给我看看。”

    “那可不行。”说完这句话后,桑塞尔就注意到了老人逐渐变得寒冷起来的脸色,他毫不在意地笑了两声,故意将海图放到了嘴唇上摩擦两下,“不要威胁我哦,我知道海图上没有你们要的信息,如果你逼我,我就把这张纸吃下去,然后跑得远远的,到时候你就又要迷糊得团团转了,这样不好吧?”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侧身指了指后面的一间木屋,“跟我去屋子里说?”

    “我可以告诉你们信息,”桑塞尔对他摊开手,“我只是需要报酬而已。”

    老人再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商量。”

    桑塞尔这才愉悦地将海图重新放进怀里,跟在老人身后朝那座木屋走去,在走进去之前,他特地回头看了一眼隐藏在阴影处的亚文,脸上的表情无比放心。

    等那些人全部重新散开,亚文才轻轻叹了口气,借用着这些高大树木枝干所遮挡出来的阴影,顺着树林的边缘绕到了桑塞尔走进去的那间小木屋的后面。

    ☆、chapter 050

    chapter 050

    那个老人的屋子并不靠近树林边缘,亚文也找不到办法靠近,只能先放眼打量四周其他的情况。木屋附近的地面上能看出来一些凸起的树桩,这片空地也应该是砍倒树木,清理杂草后空出来的,目的似乎也就是为了建造这些木屋。现在他还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木屋看起来简陋,但却都是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建起的,并且还不那么容易随便拆除,看起来这些人应该在来的时候就打好了注意要住在这儿——说不定还打算把孩子生在这里,繁衍生息,扩展成一个繁荣的岛上王国

    对于这个奇怪的想法,亚文自己也感到好笑,轻微地摇了两下头,重新将目光凝聚起来。

    除了那几个光着臂膀的粗糙男人之外,刚刚围攻桑塞尔的人群里也能看见一些体型薄弱的年轻男人和女人,至少从现在所能看见的这些事物来讲,这里也的确就像是一个小型王国一样,而那位老人或许就是国王之类的角色。虽然这里看起来拥有着明确的等级阶层分别,但应该不会有买卖之类的交易存在,这么点人数,也做不到货币通用——除非他们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

    木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交谈声,但亚文隔得太远,又有其他木屋里声音的阻碍,所以即使努力分辨,也还是听不清楚。亚文将背脊紧紧贴在树干上,思考着这样的距离,如果是桑塞尔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听见。

    确定了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后,亚文就将目光投向了来时的那条路,略微思索片刻,又顺着树林边缘摸了回去,打算回到之前崔奇尤的那个位置,顺着找找看之间那群人去了哪里。

    一路上亚文都是靠着小路边缘行走的,脚步很快,又尽可能的收敛了声音——天知道,他可没有桑塞尔那么机灵的耳朵,万一四周忽然有人出现,他不一定能够分辨出来,说不定就直接躺在这儿了。

    倒下来也正好,正好可以替桑塞尔去看看天堂与地狱是否真的存在,如果那位上帝先生真的存在的话,就询问几句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疑问。

    亚文低笑两声,又加快了一些速度。托那个已经被他带在身上好几年的指南针的福,也幸亏他有随时随地看几眼方向和天色的习惯,没怎么花费力气就找回了之前那个位置。

    在走进树林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不太乐意知道桑塞尔究竟是怎么处理崔奇尤的,如果进去之后看见了一团血肉模糊连脸都分辨不出来的东西,那可对晚上的睡眠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他很快就又想到桑塞尔之前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儿,闻起来就像是清泉一样干净。亚文默默嘲笑了一下自己逐渐短缺的记忆力,摇着头走进了树林。

    那个位置不远,亚文很快就找了回去,他也预料的没有错,崔奇尤死得很干脆,除了往上翻的两只眼睛和张大的嘴有那么一丁点吓人以外,其他的部位都一切正常。亚文也同时看见了他脖子上的淤青,再次叹息一声,没有上去摸索其他东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了。

    实际上他不太确定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从小路过来的那边是东边,海滩在南边,之前那个小村庄在北边,从可能性上来说,尝试一下西边是最理智的做法,也是最消耗时间的。

    亚文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天空,穿过茂密的树叶和枝桠看了一眼天上依旧蔚蓝的色彩,计算了一下时间,再看了一眼指南针后,朝着西边慢慢走了过去。

    这可真够糟的。在路上他不仅要时时刻刻注意时间和方向,还要防备之前被桑塞尔直接虐死的那条可怜的蛇的同伴,还要小心其他一些可能存在的更加凶猛的野兽,如果没能防范住的话,说不定就真的要去见上帝了。他就算再聪明,在双方实力巨大悬殊的差距对比下也无能为力。

    之前阿尔贝甚至在这一点上狠狠地嘲笑过他:“哥哥如果只从表面上来看的话,真是太诚实了,善良人的楷模,诚实人的典范啊。”他之后又歪眼斜嘴地话锋一转:“你们船上那个掌舵手说得的确没错,你就是只狐狸,体力比不上野熊,速度比不上狼,但聪明得令人无法招架,在敌人放松警惕时反咬一口,有你这种类型的人每天跟在身边,安德烈竟然没有被你耗死?简直神奇。”

    当时亚文是笑着这么回答的:“那当然了,安德烈给我金钱,给我美食,还给我名誉,有这么多好处,我为什么要害他?”

    “真诚实,真诚实。”阿尔贝连说两遍,哈哈大笑,“瞧吧!哥哥,你每次都这样,说出来的话永远都不是心里真正想说的,但又的确是真像,令人无法反驳,狡猾得很!”

    回想起这一段对话,亚文也同时想起了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离开赫雷斯的他年轻的弟弟阿尔贝。他猜想当阿尔贝知道他哥哥被拐走,特别是看到始作俑者还留下一封虔诚的认错信时,一定气急败坏到想要砸了他那张用了许多年,上面布满了划痕的木头桌子。

    但安德烈一定会安慰他的父母,并处理好那个小调皮鬼,制止他冲动而又无厘头的行为。不过最生气的,估计还是凯瑟琳,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从小脾气就不太好,太关心自己的家人,像一团移动的小火球,性格比安德烈要急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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