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燻妆》十九、对等

    十九、对等

    隔天一大早，我因为赖床爬不起来，小毅主动说要帮我去外头买个早餐回来，让我多睡一下子，所以我一个人在被窝里面蜷缩着，还沉沦于夜里的美梦当中。

    可是似乎是小毅遗漏了他的手机，我一直听见那微弱的震动声从房里的某个角落传来。起初我想试图忽略，可是震动的频率实在太过频繁，所以我只好带着一点起床气，开始在房里寻觅手机的蹤影。

    最终，我在门边的那个小橱柜上发现了他的手机。

    因为他手机面朝下放置，怕是有人打电话有急事要找，我伸手拿起他的手机想看看是谁找他，然而在看到了那液晶萤幕上显示的几则未读讯息后，却是一阵哑然。

    思涵：旅行还好吧？顺利吗？

    思涵：有带她去看海吗？有去吃上次我贴给你的那间餐厅吗？

    思涵：凯璇心情有好一点吗？你要对人家好一点啊！

    思涵：不过贴心本来就是你很会做的事情了，我想应该不用太担心齁！

    我颤抖着手，看着萤幕上的那几则讯息。

    还来不及阻止自己，我便滑开了手机──当时在买这台手机的时候，我强迫在小毅的手机里也留下了自己的指纹辨识，不过他也没有阻止我，他说，反正他在我面前也没有甚幺秘密。

    一滑开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便完整直接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啊，在我的面前，他确实没有甚幺秘密。他对我问的问题一向很坦白回答，对于我想了解的一向都很直率的给予回应，可是我知道，他终究对于陈思涵跟她男朋友王宇皓之间的问题，总是特别的排拒。

    我知道他曾经喜欢过陈思涵，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去多问甚幺，陈思涵跟王宇皓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也相信思涵绝对不会想介入我跟游志毅之间的感情，当初我们交往的时候，她替我开心的表情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这我绝对可以感受得到！

    可是这一回，我却觉得有一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游志毅跟陈思涵有些甚幺不正常的男女关係，也不是他们之间出现了甚幺暧昧的话题，而是我这时候才发现到，原来游志毅最近对我的好，原来这场旅行当中所有的贴心美好，都是因为陈思涵的叮咛备注而铸成的美丽假象。

    原来他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在乎我，所以也跟着对我好。

    发现这件事实的我，并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如同平常时应该有的样子，跑去他面前质问原因，也没有积极索爱，问他千遍他究竟比较爱我还是比较爱她。

    我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不敢询问。

    我很害怕会挖掘到他的真心，我很畏惧假若让他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后，会真正的离我而去。过去的我，只要可以当他的女朋友就心满意足，只要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的所有物，我就可以无所畏惧。

    然而现在的我，却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迎面而来的所有挑战。

    在我发现自己既没有想像中的优秀，也没有过往应该有的幸运，也没有任何足以让他为我停留的任何条件之后，我终于像洩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勇气充满自信的去面对他。

    这时候的我才真正发现我跟小毅已经不是在对等的条件下谈话了。

    过去的我，总是认为我跟他是最匹配的：我们都有着漂亮的面孔，算是聪明的脑袋，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而且我非常喜欢他。我觉得这些条件已经可以算是最好的理由，让我们最后可以有美好结果的理由。

    可是现在的我却是甚幺都没有。

    「妳起床啦？」他推开门，看见我坐在床沿，惊讶的问道。

    「嗯。」我抬头望向他。

    「看来还没睡饱哦，脸还肿肿的。」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脸颊。

    我摸摸刚刚他伸手碰触我的地方，然后一脸迷惘。

    「别再发呆了，来吃早餐吧。」

    「好。」我起身走到桌子旁打开塑胶袋，拿出里面的几个纸盒。

    然后，我停下动作，开口说道：「你刚刚忘记带手机哦，手机一直在响呢。」

    「啊，真的耶，我都没发现。」他摸了摸口袋，然后一脸不好意思，正要转身到他习惯放置手机的位置时，我却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只手机放到他的面前。

    「咦？」他疑惑的看着我。

    「抱歉，我看了思涵传给你的讯息。」我诚实的说着。

    「啊，妳看到了啊。」他一脸错愕，然后低头看了看手机讯息。

    我以为他会因为我看了他的讯息而感到愤怒，然而他却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抱歉，那家餐厅我昨天没有安排进去，因为他们刚好昨天公休，所以我只好带妳去另外一间了。不过还是不错吃不是吗？」

    那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让我忍不住想到了好几年的那年暑假，我初次告白的夜里，他也是这样对我笑着的。

    原来十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没有改变过。

    原来我很多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的。包括对你的努力，也无可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