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章 // 报忧不报喜 (3)
隔日柳汐浀顶着眼下的阴影入宫面圣，站在同样脸色不佳的殷霞玥面前，御书房的气氛登时变得有些凝重。
连刘公公都感受到女皇陛下周身散发出一股压迫的帝王气势，本是矮着一截的身子几乎要驼去半个腰。
行完大礼，见殷霞玥不若往日客套免去她的礼节，柳汐浀抿起唇，任由殷霞玥将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底至头顶打量了两番，心想今日她身着正统的国师官服进宫，应是没有衣衫不整的情形。
将一封镶有特殊皇印的信件扔在桌案上，殷霞玥突厉声道：「弥敦国发函敬邀本国国师，参加弥敦国庆典，朕怎不知道柳爱卿何时与弥敦有一套交情了？」
不给柳汐浀沉思的时间，殷霞玥又抛出一物正好压在那封信上。
「请函中夹着这个，这物妳应当认得吧？」
柳汐浀双目直盯桌面上的玉珮，那是风景信的所有物，如今却随着弥敦的邀函送来宓夏。
她微低下头，「识得，此乃微臣官人之物。」
殷霞玥闻言，冷哼一声便道：「风家是为宓夏最大商家，风景信虽入赘为官人，可手上握有的商权仍是富可敌国，他的随身玉珮出现在弥敦皇宫，还由特使亲送来宓夏，这层关係妳怎幺看？」
帝王心思难以捉模，谅柳汐浀与她一同长大，面对殷霞玥此时的威迫她福下身，恭敬地道：「微臣并不识弥敦皇室之人，弥敦乃妖兽管理之大国，弥敦的皇室神秘严谨，视交商为下流之职所以不曾有皇族成员参与商事，景信长年经商在外，多少是有与弥敦的商人有所接触。
可微臣听闻他所来往的商家中，并无与皇家有大干係的商人，微臣能够保证，景信绝无通敌叛国之心。」
殷霞玥双眼微瞇，冷声道：「风景信离开宓夏已有段时间，若是这段时间他与弥敦国搭上，妳也不知情。」
掏出怀中的信件，柳汐浀递给刘公公，让他检查无藏暗器后再双手呈给殷霞玥。
摊开信纸，上头简单扼要的家书内容让殷霞玥蹙起眉。
「这是昨日傍晚送至国师府的快信，字迹微臣识得，乃是风景信亲笔。」见殷霞玥认真地看过每个字后她才继续道：「还请陛下察看每行的第一个字。」
抬头诗她是听过的，没想到风景信也会写「抬头信」！
殷霞玥细看每行的头一字，发现凑不出什幺，瞥一眼双眸平淡的国师，她又看了一遍，可这次是倒回来看。
见她双目微瞠，柳汐浀便知她明了这封信背后的涵义。
「就这封信和这面玉珮而言，风景信是被抓到弥敦皇宫里去了？」
柳汐浀轻歎，沉声回道：「微臣也不敢断定，只敢臆测。」
看着她的目光转深，殷霞玥眼中的冷意稍微消退了些。
「弥敦国庆典定在一个月后，今日朕已经答应特使妳将会出席。」
若她不是九五之尊，柳汐浀大概会直接拿金杖往眼前这女人脸上招呼去。这决定完全没有经巡她的意见啊！
在她眼中看见恼意，殷霞玥恢复旧往的痞样，单手撑头笑道：「这段路程也不近，从宓夏出发少说也要十几日才会到弥敦的首都，后天妳就随特使一同出发吧！」
可惜这大陆没有飞机，会飞的妖物是不少，可宓夏百姓对妖物敬谢不敏，相信柳汐浀也不愿一路乘妖到达目的地的。
柳汐浀怨怼的眼神被女皇无视得彻底，算算现下也接近正午，这幺说来她只有一天半能够準备行囊！
殷霞玥微笑道：「国师可有话要说？」
「微臣不敢。」虽低垂着头，可她方才眸中的异光殷霞玥并无漏看。
「朕给妳权力说，直说无妨。」
闻言柳汐浀仰起头，双瞳清澈无比，犹如两潭平静的湖水。
「境内妖物作乱还未善终，若微臣此时出使弥敦，宓夏百姓在这段期间受妖兽迫害，微臣死也抵不了弃职这项罪名。」
这的确是一大问题，柳汐浀人不在宓夏，她又口头答应「无尾熊将军」妖乱此事已有解决之道，殷霞玥思此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微臣是有一计，只是不知陛下是否能替微臣缓行出发两日。」
知道她心里早有想法，殷霞玥失笑道：「说来朕听听。」
「这趟弥敦行路途遥远，若是妖物真犯起灾微臣也无法及时返国，所以想请人暂代国师之位。」
放眼宓夏除了柳家，就属苏氏一族的降妖术最出名，可苏家早已隐姓埋名，殷霞玥私下动用过暗卫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柳家又仅剩柳汐浀这条命脉，祭司院的更不用谈了，连除个小妖都得劳师动众，若碰上大群妖物还不吓得尿裤子？
殷霞玥左思右猜，就是想不出宓夏还有谁能胜任国师之职。
「微臣有一位师叔，现居在恆碧山脚。」
怎幺从未听柳汐浀提过这人？殷霞玥冷眼盯着她。
摆出一副「妳没问我就没讲」的神情，柳汐浀随即又恢复淡然的模样，道：「师叔为人低调，恆碧山环境清幽，微臣也许多年未见到他了。」
「哦？这幺听来还真是位修道中人，这人会听妳的话来宓夏出任国师？」要知道恆碧山位在宓夏的北端，终日积雪未融，柳汐浀这位师叔也真是耐寒之人，能在那处一待就是数年。
「不劳陛下操心，待会微臣归府即捎封信给师叔，这事师叔必会答应，仅求陛下能与特使商洽，允微臣出行之日稍缓。」
见她运筹帷幄的面色，殷霞玥满意地颔首。
「刘公公，派人传朕的旨意到外使馆，国师五日后随特使返国，这段日子必要厚待弥敦特使、顾全其安危。」
「喳。」
刘公公领旨退下，临去前觑了柳汐浀的背影一眼，那眼神带着些许激赏。
「那幺微臣也不叨扰陛下批阅奏摺，立刻回府写信通知师叔。」
殷霞玥目光微沉，轻声应了，那抹倩影离去后，墨槿便自她身后的暗道走出来，面色十分沉重。
「陛下，若是风景信真的与弥敦皇室有瓜葛，国师又听令于他挑起与宓夏的战事……」
「不会的。」殷霞玥朝一旁探出手，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中，口齿含糊地道：「她表面看起来那副模样，实际上她最恨的就是妖！」
墨槿抿紧唇，看着眼前的女皇双眼跃动着两簇光采，今日的她仍旧气势凌人，可在面对柳汐浀时，却总透出一股柔意。
「早些年她全家被妖族灭了，一把火烧个精光。」
墨槿早有耳闻柳家之事，闻言仍是惊道：「那幺陛下还派她出使？」
「如果风景信真与弥敦私下有协议，柳汐浀是断不能容忍的。」她将批评女流掌权的奏摺推到一旁，现下未达冬季，没有火盆子可以让她扔。
「若是她下不了手，朕自然会替她下手的。」她扬声朝外头一喝，就见方才应当退出传令的刘公公此刻居然又弯着腰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派人跟着国师的行队，若风景信有任何投奔弥敦的举动……」墨槿皱着眉头，只见她淡淡地说道：「就地处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