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重明分节阅读2

    越明时将弟弟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阖上双目,“那就不要什么皇嫂了,我与你一起长大,自然比寻常人要亲近,再怎么也不可能对别人有对你一半好,与其祸害其它女子,不如一推再推,等到我们掌了权,谁敢多说半字,便斩了他们。”

    说罢他低下头,蹙眉望着越重黎,语气略微严厉:“至于你的妻子,我会为你找,你母亲那边你就装作什么也不知,要听皇兄的话,知道吗?”

    以皇兄的性子,估计他这辈子都得孤身一人了。

    越重黎暗笑,点点头:“傻皇兄。”

    越明时没有计较傻皇兄这三字,只觉得心里放下一桩大事,其实他不久前收到风声,说是弟弟的母亲已经开始为他物色妻子,他看着亲信呈上来的画像,左翻右翻,面露不悦,弟弟的母亲也不知怎么想的,可供选择的女子那么多,竟没有一个能入眼的。他越想越觉得不高兴,就怕他那个傻弟弟一时犯傻,听了他母亲的话,从这里面随意选一个。

    终身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他娇惯着宠大的弟弟,自然要选最好的女人。

    越重黎对他皇兄的想法了解得一清二楚,却也没有多说。

    兄弟俩相处多年,许多地方多少也有些相似,与他皇兄一样,他也不希望皇兄听从上面的安排,只不过他的掌控欲没有他皇兄那么强烈,没有说出来罢了。

    至于他自己——

    越重黎眸色微冷,眼下的局势显然是他母亲鸢叶夫人这边稍弱一筹,到时父皇病逝,那两个女人斗了几十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若是他母亲胜了,他倒还可以保住皇兄一命。

    若是皇后胜了,以皇后的性子,皇兄根本无法压制得住,那么他和母亲的下场,只有一死。

    而这一切,都不是两个无实权的皇子可以决定的事情,皇后的权势太强,鸢叶夫人的娘家太强,无论是谁成了赢家,两个皇子十有□□都将成为他们的傀儡。越重黎看得明白,他知道越明时也明白,不过兄弟俩谁也没有说这些话,之前说的不过是异想天开,无论是婚事还是性命,都由不得他们选择。

    否则越明时也不必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牵着带着,事事亲力亲为。

    兄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缓缓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越明时睁开眼,看着越重黎,一眼又一眼,最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越重黎也还醒着,那声叹息听得清楚。

    ☆、003

    大荆国民风开放,几年前,皇帝病重,而姜皇后与鸢叶夫人代表了朝廷上的两方势力,在权势斗争极其激烈的情况下,于是大荆国权势顶端上的二人,渐渐干政,最终,开始了漫漫长远的垂帘听政。

    然而大荆的皇子过去没有上朝的资格,这年春,也破例获得了准许。

    议政殿内,皇帝陛下坐在龙座之上,脸色苍青,双目半阖一副垂死之相,而他的两侧隔着重重幕帘的地方,那里坐着大荆国权势最高的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分别是姜皇后与鸢叶夫人。

    往下是大荆国的朝臣,两位皇子相对而立。

    气氛格外僵硬,就在刚才,这里还吵得不可开交,南方水患,除却一直以来就针锋相对的两派势力大臣,大皇子越明时与二皇子越重黎也参与了其中,激烈得如同隔世的仇人,新仇旧怨积累,凭着南方水患的这个口子,不要命地宣泄出来。

    他们早就不需要伪装什么兄友弟恭的现象,皇帝陛下准许他们上朝,便是要让他们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而后选出最出色的那个人当太子。

    这么一下子就过了一个早晨。

    直到皇帝陛下咳了几声,微微睁开眼,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吵完了?”

    大皇子越明时躬身跪求,面容冷肃:“陛下,臣认为,南方水患,当务之急便是要派人输送粮食,否则极易激起民怨,到时再要处理,便是难上加难。”

    对面的越重黎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讥诮意味十足。

    尚书郭吴为人耿直,说难听那个点是口不遮拦,许久以前得到了姜皇后的一个人情,心中时常念着报恩,见状,率先走出来,打量着二皇子那张与他母亲一样漂亮的面孔,嗤笑道:“二皇子殿下这般,可是有万全之策?别生了一副好看面孔,说了一口的好听话,实际上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说完,郭吴便迎来了一众的怒视。

    他并不担忧,自从承了姜皇后的那个人情,他便再也没有试过像过去那样,为自己一言一行而担惊受怕。

    越重黎却面容温和地笑了起来,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郭尚书说是便是好了,总比生了一副不好看的面孔,又说不出好听话,脑子里更是塞满了浆糊,整日只知对主人摇尾乞怜的人要好。”

    郭吴立即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气得脸色发红,奈何人家笑靥如花,你怎么吵怎么闹,人家都懒得计较。

    而后越重黎望向越明时,惊讶地对他说道:“皇兄所言极是,不过,皇兄你怎么忘了,这场水患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当地的粮食早就用完了,如果要从别处移过去的话,路上地形极其复杂,等到他们去到那里,指不定还剩下几个灾民。”

    越明时脸色微冷,瞥了他一眼,正欲反驳,皇帝陛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时,一道婉转柔和的声音自幕帘之后响起,鸢叶鸢叶夫人温柔地说道:“陛下身体不适,众卿今日便到此为止,退朝吧。”

    于是今日的早朝只好停在这里。

    越明时也打算离开,冰冷锐利的面上毫无表情,忽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今日表现不错,然略输二皇子一筹,过几日到我府里来,我同你好好说清楚。”

    越明时点点头,恭敬地作揖道:“承蒙丞相大人关照。”

    丞相没有多言,说完便离开了。

    紧接着又有不少归顺了姜皇后的大臣过来与他说话,越明时一一回应了,话却极少,一看就是不怎么好相处的模样,眉头也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皱了起来,面上尽是不耐之色。

    好不容易等人都散尽了,他才能离开议政殿,起初脚步是极其稳重而平缓的,不过多时,大概是远离了议政殿,他的脚步便快了起来,看上去竟有几分焦急。

    不远处是一片桃林,再走一段长路就是瑞泽宫,过去他一直都是挑最偏僻的路走,今日也是一样。

    越明时拨开层层叠地的桃枝,来到桃林中间的亭子,一看那里空无一人,眉头蹙得更紧,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然而不过片刻,便露出几分担忧来,往往复复在亭子里踱步,等到他大约数到第三十九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越重黎抖了抖衣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埋怨道:“那些人实在是烦死了,非得揪着我说个不停,真想拿泥土塞住他们的嘴,皇兄,你等了多久?”

    越明时沉默片刻,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眸光锐利,越重黎一愣,不禁笑了起来,走过去揽住自家皇兄的肩,温声说道:“皇兄,你担心了是不是?你别担心啊,议政殿附近到处都是侍卫,刺客就是想杀我,也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我早就不是小孩了,况且皇兄只比我大两岁,我们都是体格强健的男人,都好不到哪去,自然,也坏不到哪去。”

    “下回不用再与他们多费口舌,早些回去,初春还有些凉,早晨让你多穿点你嫌热。”越明时褪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摁着弟弟结结实实地裹在他身上,这才脸色稍缓,“穿着,不许脱下。”

    越重黎叹了一口气,“真是有一种说法叫,哥哥觉得弟弟冷。”

    “不说这个。”越明时和他一路往瑞泽宫的方向走,一边赞赏地说道:“你今天表现得很不错,连丞相大人也在夸奖你。”

    “这哪算不错,不就是我们昨夜商议的结果,今天我出了风头,至于剩下的,就由皇兄你明天说了。”越重黎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我们在殿上做成那样,若他们知道我们每次结束,都会约在桃林里一起回去,不知会吓成什么样。”

    “若不做成那样,只怕母亲们会觉得我们关系很好。”越明时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以后我们必须把郭吴降下去。”

    他对郭吴今日说他弟弟脑子里空无一物的事情耿耿于怀。

    越重黎沉吟片刻,笑眯眯地揽着自家皇兄的肩,侧头轻轻撞了撞对方的脑袋,蹭了蹭,心情愉悦:“皇兄真是偏心我。”

    “这么大了还像小时那样撒娇。”越明时顺势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坦然承认:“郭吴不过是个无实才的庸臣,母亲要的就是他这张讨人厌的嘴,再怎么也比不上你半分。”

    桃林走尽,他们没有走正道,而是拐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径,出去便是一条巷子,一路通往瑞泽宫,这里平常不会有宫人过来,因此他们走了数次,也没有人发现,朝堂上针锋相对的两位皇子,关系如此亲密。

    等到巷子也走完,兄弟俩的脚步停下来,越重黎将身上的大氅取下来盖在越明时身上,又低头替他整理好衣裳,望了对方一眼,点点头,而后摆摆手,停在了原地。

    越明时看了周遭一眼,确定没有什么躲在暗处要干坏事的人,这才勉强放心地走了出去。

    他们一向如此,未免引起怀疑,总是一人先,一人后地离开,今日是他,明日是他,为了伪装一副兄弟不和的模样,可谓是煞费苦心。越重黎望着皇兄的背影,看着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悠闲地往外走。

    他是想赶紧回去的,谁知眼看就要走到瑞泽宫,忽然瞥见了鬼鬼祟祟的九公主信悦。

    信悦望见他,抿着唇躬身行礼,而后一个侍卫匆匆从一侧跑来握住她的手。

    越重黎别开头装作没看见,心里笑了一声,怎么每一回都被他看见信悦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到瑞泽宫附近来。

    这男的也太不中用了。

    他倒真的不打算揭发信悦的事情,只是偶尔会想和皇兄聊一聊这些事,谁知道他回了瑞泽宫,原本早该回来的越明时却没了踪影。

    ☆、004

    越重黎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皇兄回了瑞泽宫,又被姜皇后请了过去。

    以往他们下朝回了瑞泽宫,总是在中殿见了一面,确认对方相安无事,这才各自离去,等到傍晚时分才私下换了侍人的服饰轮着时间去彼此的寝宫里。

    这天日暮西下,越重黎望着天边绯红的火烧云,总觉姜皇后将皇兄请过去大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姜皇后性情冷淡,又忙心权势,因此与越明时的关系算不上亲近,每回与他见面,多数是为了说一些如何对皇位有利的事情。

    越重黎端坐在椅上思量片刻,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姜皇后上一次因为关心皇兄与他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一声,他与皇兄倒是同病相怜,姜皇后重权,而他的母亲鸢叶夫人则更重情,不过这个情十有□□是系在父皇身上,所以他和皇兄的关系才会比寻常人更亲密,毕竟自小,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对方了。

    此时越明时正在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自从皇帝病重,姜皇后才思敏捷,便渐渐代替了皇帝,开始批阅奏折。

    越明时走进御书房,映入眼帘的便是母亲静静地坐在案前,手持奏折,神色淡然的模样。他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母亲,儿来了。”

    姜皇后眉头微蹙,目光不移,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你今日怎的输给了老二?本宫不信,你会想不到他想到的那些事,是太傅教得不好,还是你不用心?”

    那是他们串通故意的,输是自然。越明时隐去这个原因,一脸坦然道:“是儿粗心了,与太傅大人无关。”顿了顿,他面上露出几分惭愧,“在这个关头输给皇弟,儿于心有愧,甘愿接受母亲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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