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孙默》公子孙默分节阅读33

    “ ‘绸缎郎’指的是哪家商人?哥哥怎不记得城北有绸缎铺子啊?”

    “城北新近开了家‘因趣思婷’成衣铺,听说生意还不错,莫非陆桥老弟指的就是那家店?”

    “对对对,我二嫂前些天还在那家店里买过东西。”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期间也不知是谁忽然透露出消息说是‘因趣思婷’东家今晚也受邀出席流觞宴。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多时,大家目光便齐唰唰朝西面望了过去。

    这时就只见沈俊微笑着自动站了起来,笑道:“既然大家提及小店,在下今晚便厚颜借机给自家小店做回小广告。”

    众宾客闻言安静不少却仍有几名在窃窃私语。沈俊继续道:“下月初,小店有新款闺房成衣开售,做工精细,价格适宜,最最重要的是情趣十足,届时还望各位多多捧场!”

    出席流觞宴者本就不乏之前在‘因趣思婷’买过咪咪罩的顾客。经沈俊这么一番广而告之,当下便有不少人感兴趣。

    风向一转,小年轻们一个个既不吟诗也不作赋,为了各自‘性’福纷纷争相向沈俊咨询起新品成衣详情,更有甚者当场一口气预定了五、六套。

    一时之间,原本还算风雅的流觞宴愣是被沈俊一下给扭成了‘因趣思婷’新品发布会,自然也就有人看不下去了。

    “诸位且稍安勿躁!”环视众人一圈,陈陆桥卯足劲喊出一嗓子,“既然孙老板也在,刚好又是以‘商’为主题,不如便由孙老板先来赋诗一首,可好?”

    在座宾客们也都不傻,立刻明白过来陈陆桥是有意向‘因趣思婷’东家发难,再一细想,这分明是林建德的授意。当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现场一片安静。

    沈俊嘴里嚼着瓜子,脸上带着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当着大伙面自己给自己写诗,不太合适吧?”

    陈陆桥一脸不屑,“按孙老板话里的意思,莫非当商人竟还当出优越感来了不成?”

    “不敢不敢。”沈俊仍是面带微笑,“在下只是个性略显腼腆罢了,不知阁下心中对‘商人’又有如何看法。”

    八字眉少年一点也不客气,朗声道:“商者,贼也!不事生产,不事耕织,不为苍生,不上战场!平日里只以低买高卖为业,吃完买家吃卖家,攻于算计!且事事唯利是图,七情淡漠!这种人,纵使猪狗鸡鸭般禽兽亦不齿与之为伍!”

    “瞧陈公子你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偏激了些……”沈俊笑笑着道,“愚以为,阁下其实也能算是一位‘商人’。”

    陈陆桥一声冷哼:“怕是要令孙老板失望了!我老陈家祖上五代都是御宅屋,跟你这商贾贼偷沾不上半点干系!”

    “噢是么?那我便好奇了,不知陈公子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从何而来?”沈俊挑眉道。

    陈陆桥眉头微皱,“孙老板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从你们这□□商手里买来的,也不知被你们黑去多少银两!”

    “好一个‘买来的’!”沈俊拊掌大笑,“陈公子先前百般诋毁商人,无非只因这‘买卖’二字……”

    八字眉少年反应也挺快,当即强行打断沈俊道:“我们买卖和你们买卖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凡有商业行为者便都能称作广义上的商人,只不过像在下这种是专业商人,而阁下这类,是业余的,陈公子又怎能五十步笑百步?”顿了顿,沈俊揶揄道,“还是说平日里陈公子上馆子都吃的是霸王餐,去青楼睡姑娘也从来不付钱么?”

    八字眉少年明显有点恼羞成怒:“谁、谁没付钱!你这分明是在强词夺理!‘工农士商’等级严明,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从古至今千百年来,普天之下人人皆知!休得把全天下百姓都归成你这龌蹉一族!”

    ‘学成文武艺,卖货帝王家’,若要细究起这‘买卖’二字,怕是王公大臣也能归在‘商人’一类,且还不算太牵强。流觞宴宾客纷纷议论开来,似沈俊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这时就只听的林建德咳嗽一声,“二位不必为了这么点芝麻小事争论不休。宴会继续,接下来该轮到谁吟诗了?”

    闻言,陈陆桥瞬间便会过意来,只见少年抱拳一揖。

    “孙老板见解独到,似乎心头颇具几分天马行空的另类想法。陈某不才,欲与阁下赛诗一首,讨教个一二,不知孙老板可愿给在下这份薄面?”

    沈俊冷眼望向陈陆桥,心想:这小子今天是咬定我了!

    目光微移再望向林建德,那厮正与近旁友人把酒言欢,甚是惬意,似乎就等着看沈俊的笑话。与会众宾客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的又是拍桌子又是敲竹筷,满堂起哄。

    一旁的孙宏轩肚里早就憋着团火,这会儿明显看不下去了,当即猛的一个起身,却半途被沈俊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只见沈俊淡淡一笑,“既然陈公子有如此兴致,各位仁兄又都这般热情,在下若继续推辞似乎也说不大过去……陈公子,是阁下先来还是我先?”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众宾客们又是一番起哄。陈陆桥负手而立,自信满满环顾四周一圈,“由孙老板先来又如何!”

    全场百道目光同时聚焦在沈俊身上,都好奇这位孙老板能作出怎样的诗句。只见他低着头闲庭散步般沿着流觞渠走了有二十多步,却始终未曾张嘴吐出半个字来,似是卡了壳。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宏轩握紧案几边角心里头干着急。众宾客经由短暂安静后也按捺不住发出一道道嘘声。林建德假意持杯浅酌,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约莫过了四、五分钟,陈陆桥朗声大笑三声:“看来孙老板心思的果然都只用在了拨算盘和算计银钱财务!像吟诗作赋这般文雅之事,孙老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罢了罢了,不比也罢,诸位也千万莫要笑话咱们孙大老板……”

    闻言,流觞宴宾客又是一番哄堂大笑,其间不乏夹杂着奚落言辞,甚是不留情面。却在这时沈俊忽然笑笑着抬起头来,抬手一指悬空高挂明月:

    “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

    上半阙诗句横空出世,犹似婴孩初啼般响亮,且工整不俗。全场宾客们顿时仿佛一台台突然断了电的高音喇叭,鸦雀无声。

    只见沈俊淡然一笑,接着再道出下半阙: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一诗作罢,所有人神色都为之一震,大家都没料到区区一介商贾且与自己年龄相仿,竟能造成这般上乘诗句来。

    陈陆桥小手一抖,目光也是一沉,脸色更是铁青一般难看至极。没曾想这还不算完。沈俊抬手指向院内一簇盛开美人蕉:

    “西风吹谢花成泥,

    蜂蝶每向香尘泣。

    情犹未了缘已尽,

    笺前莫赋断肠诗。”

    第二首诗一气呵成,现场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相继传出酒杯落地声响。众宾客皆被这优美诗句给惊艳到,大家心里都暗自揣度若以自己的水平怕是一辈子也造不出这般佳句,瞬间一个个都成了瞪眼哑巴,目瞪口呆愣愣望向沈俊,掌心间连酒杯也握不稳。

    沈俊仍面带微笑,抬手再指向院内一株桂花树。宾客们意识到第三首要来,百十道目光连忙齐唰唰又顺着少年指向望过去。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三诗作罢,流觞宴先是经过死一般寂静,然而未过多时,宾客们好似突然苏醒过来,又化身一台台复读机反复吟诵起这三首诗,尤其集中在‘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西风吹谢花成泥,蜂蝶每向香尘泣’、‘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三半阙。

    又过半晌,宾客间忽然有位公子哥率先站起身来鼓掌,紧接着就见其余宾客纷纷效仿也站了起来。人群间爆发出一道道喝彩、掌声,越响越烈,更有热情豪放公子哥疯了般嘶吼叫好,那喧嚣吵杂远远传出林府外三四条街。而流觞宴主人林建德及陈陆桥等则黑着张脸悄然离席而去……

    ☆、48章

    流觞宴当晚沈俊赋诗三首便迅速在汴京城文人圈内传了开,委实引发全城一番轰动。无形之中连带着也为‘因趣思婷’成衣铺子招揽来不少生意,一时之间可谓名利双收。

    “这诗当真是你作的?”

    “哎哟!杰少侠,你这都问第九十七回了!还有完没完呐?”沈俊趴在书案上,朝李睿杰翻了个标准沈式大白眼,“真是我作的,那天晚上一百来号人能作证呢!”

    李睿杰顶着一张狐疑脸,“就你这草包也能作诗?我还是不大相信……要不,你即兴再来一首?”

    “不作!本大爷那也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脾气的主!岂能……天啦噜!你小子竟敢拿毛笔画我俊脸!”沈俊抹了把脸,眼一瞪,伸手在砚台里一沾,“吃本大爷一掌!”

    两少年在书房嬉嬉笑笑又追又闹,直掀的是纸墨横飞,书卷四散,满室狼藉。不消多时,两人都是一身汁墨,不像人不似鬼,沈俊也因不敌李睿杰被后者给强压在了书桌上。

    “别闹别闹!我服输我服输!”沈俊笑笑着连声告饶,“这会儿作诗怕是没灵感,要不,我即兴作副对联,怎样?”

    李睿杰眯着两眼:“算你识相!”

    沈俊脸上笑意更浓,伸手捏捏李睿杰前胸,“听好了,这上联是:男英雄单枪匹马勇闯无底洞。”

    “男英雄单枪匹马勇闯无底洞?啧……一般般,辞藻不华丽也没多佳意境,那下联又是什么?”

    “下联嘛女豪杰双面夹击生擒独眼龙”

    闻言,李睿杰先是一愣,默念两遍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而沈俊又是一脸贱笑样。当下李睿杰心头是又恼又臊,十指照着对方胳肢窝就是好一通乱抓乱挠。

    初秋午后,仍显闷热。沈、李二人于书房内嬉戏玩闹,好不快活。与此同时,一辆华贵马车亦经东门缓缓驶入汴京城。透过车窗帷布往内窥探,只见车内闭目养神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孙家二少爷,如今孙家之主——孙宏宇!

    五日后,傍晚时分,沈府后花园。

    沈俊背负双手,望着园内一朵枯萎黄花,眉心微蹙:“惠芝楼?你确定没看走眼?”

    “那么大块牌子,肯定错不了!”小安子一副低眉顺眼状,“小的还特意向装修师傅简单打听了两句,那东家确实也是从昌阳城过来的!”顿了顿,“能在这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盘下那么一整栋楼,又刚好起的是‘惠芝楼’这名号……老爷!只怕是二少爷他下血本要把生意做到汴京城来了!”

    闻言,沈俊眉头皱的更紧。一旁的老管家也适时开口道:“老奴记得早在两三年前,二少爷曾向老爷提起过来汴京城的想法,且还颇为积极,不过……只因老爷认为二少爷能力尚不堪大任,便一直没能点头同意。”

    眼底目光一沉,沈俊立刻吩咐道:“安子,你去给我查查那惠芝楼到底什么时候开张营业,大掌柜是哪位,重点再去查查孙宏宇来没来京城,切记,不要被对方发现!”

    “是!小的这便去办!”小安子重重点点头,快步离去。

    “年伯,你吩咐府里下人们最近都机警点,还有,‘因趣思婷’那边也去招呼一声,要伙计们多留点神。”

    待年伯也离开,后花园只剩下沈俊一人,只见少年仍望着那株枯萎黄花,喃喃道:“孙宏宇,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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