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乘麟在他背上明显的僵住了;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应天长道:“你的刀叫什么名字?”
“追影。”周乘麟生硬的答道。
应天长很有耐心的又道:“你说,你师尊如果知道你用他送你的刀来捅我,会不会觉得很高兴。”
周乘麟突然从他背上滚了下来,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应天长攥着他手腕的手。
追影在他的手中,刀刃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应天长看了看四周黑黝黝的树丛,即使通透的月光也无法照出那其中隐藏的危险。他问道:“你认识这里的路吗?”
周乘麟道:“不认识。”
应天长笑道:“正好,我也不认识。”
他身子突然一晃,一口血喷在路旁的石头上。
周乘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中有种寒冷的消极抵抗之感。
应天长单膝跪下,平视着他的眼睛,道:“小祖宗,跟你商量个事情。”
周乘麟无声的点了点头。
应天长道:“我不知道那什么曲直君对你说了什么;但在这里杀我很不划算。你即使杀了我,也很难就有一个人走出这里吧?这里离洛阳不远,但你也没去过洛阳。今天少不得要住在山里,山里晚上有什么,有狼!有熊!有老虎!啊呜一口吃人的那种!你也受伤了,腿还软的走不动路。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
周乘麟虽然还是不作声,目光却明显的透露出动摇。应天长再接再厉:“你家阁主发生什么事,现在只有你知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阁主可能沉冤难雪!你看,那不远有个山洞,我们先进去凑合一晚,到天明了,我带你去到洛阳找你师尊。”
周乘麟看着他,突然道:“要杀要剐,你说过的。”
应天长道:“说过的,但不是现在。”
周乘麟道:“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说话?”
应天长道:“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鹦鹉。”
周乘麟道:“你是不是对我父亲也这么说话?”
应天长顿了一下,笑道:“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他站起身道:“走吧。”
周乘麟跟着他进了山洞,里面曲折深邃,倒不潮湿,另一端似有出口,幽微月光之中,人影也依稀难辨。应天长扶着山壁小心的走了几步,回头道:“你饿不饿?”
周承麟摇了摇头。
应天长虽然看不清他动作,猜也能**不离十,道:“好,正好我也没吃的。你冷不冷?”
周承麟忍不住到:“这个天气谁会冷?!“
应天长到:“好,正好我也没力气生火了。”
他就地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刹那间没了动静。周乘麟先是不理会,也靠着石壁半躺,只觉得浑身酸疼。过了一会,山洞里越发阒静,眼睛适应黑暗后,渐渐能看清应天长打坐的身影,但即使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他呼吸的声音。对于任何一个认识应天长的人而言,他能保持这么长时间闭嘴实属难能。
周乘麟突然想:“他是不是死了?”
他产生一种起身去看看的冲动,但又强制把自己按在原地。
“无论怎样,祸害遗千年,这人不可能这么就死的。”他想。
但应天长应该怎么死?比起被人砍死,刺死,或者真的千刀万剐而死,败在他手下然后羞愧而死(不得不说这场景他还想象过挺多次的),这种死法似乎合情合理的多。
他几乎忍不住要上前扒开应天长的眼皮,或者试探一下他的鼻息。
他沉浸在这种胡思乱想和自我克制的努力中,竟没注意到洞外越来越近的脚步。
突然,只听嚓的一声,面前强光一闪,周乘麟被刺激得反射性睁开眼来,却见面前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老者,正举着火折子看着他。
——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应天长!
周乘麟吓了一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那老者转过脸来,这次真真正正看向他,枯瘦面庞和凌乱白发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越发阴森可怖,颇像画书里的恶鬼。
他骤然逼近一步,周乘麟觉得眼前一花,已被他掐住了脖子,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跟他什么关系!”
周乘麟被他掐的直翻白眼,挣扎着道:“我……我不认、认识!”
那老者哼了一声,突然松手,周乘麟后脑重重磕到石墙上,大口喘气,用手去揉脖颈被掐出的红印。那老者不再理他,只是狞笑着靠近了应天长。
应天长依旧毫无反应,连头发都纹丝不动,看起来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石像。
“句容城外被你设计,没想到今天在此重逢……”
他声音小而含糊,带着一种残忍的喜悦。周乘麟的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去摸刀柄,却突然碰到一个硌人的物事。
他一愣。是薄传彩送他的那个针盒,盒身上俱是雕出的深深浅浅的花纹。他悄悄将它从衣内拿出,大拇指按住盒子侧面的暗扣,轻轻向前一推。
一丛光芒暴射而出。
周乘麟不是没见过暗器。满天星,梨花针,丧门钉,铁蒺藜,在风月琳琅阁那些众人闲到没事拿着暗器互扔的岁月中,他实在积累了过多的知识。
但他只在看到那丛光芒的同时才意识到,他收下的这件礼物是何等可怕!
那老者被打中背部,狂叫一声,突然转过身,向他扑来。
周乘麟连后悔的余裕都没有,就见那老者面朝下颓然扑倒,火光随之熄灭。他的身体摔落下去时已经僵硬,激起一大片尘土,沉闷的余音在黑暗中震荡不绝。
周乘麟等了一会,才抖抖索索的爬到他身边,七手八脚的去摸地上的火折,甩了几次才甩亮,又试图把尸体的脸翻过来。尸体的五官都已流出一丝黑血。
周乘麟呆了一会,猛然抬头看向应天长。
应天长还是入定一般坐在那里,仿佛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
他小心的打开针盒。里面的针只剩一枚,静静的躺在盒底铺着的红绸之上。他拈起针尾,着了魔一般一步步朝应天长走去。
应天长没有动。可能就算一百个人在他身边敲锣打鼓,他也未必会动一动。
而只要这一针轻轻落下,他就永远也不会再动。
跳动的火光之下,他露出的脖颈显得脆弱而全无防备,甚至能看到发青的血管。这诱惑是如此甜美,他几乎已不再犹豫。
针尖离应天长的肌肤只有毫厘之差。他只需要一个命令!
“承麟。”
周乘麟蓦地回头,看向洞口处。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罗宛脸上平静无波,道:“这一针若是刺下去,你我师徒之情就此断绝。”
周承麟手抖得更加厉害,心里却涌起一股狂怒来。他几乎是不管不顾的要把针扎进应天长的脖颈里去,手却哆嗦得迟迟无法落下。
应天长睁开眼道:“行了行了,承麟没想杀我。”他站起身,拍了拍周承麟的后背,道:“这东西好用,也危险,你还是小心点好。”
周承麟厉声道:“他杀我父亲,我只是……想报仇!”
罗宛道:“他刚刚才救了你,你的仇报得,恩又要怎么还?何况你趁人之危,君子所不齿。”
周承麟道:“我……我报了仇,就用我自己的命还他的恩!”
应天长脸色越来越难看,喝道:“够了!”敲了一记周承麟的脑袋,骂道:“个小东西才能多大,成天死呀活呀的。”拍拍身上的土径直往外走,经过罗宛身边时突然问道:“你的刀呢?”
罗宛道:“断了。”
不光应天长,周乘麟也跟着一起失声道:“断了!?”
罗宛冷冷道:“断了。”
应天长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突然笑道:“断断吧,我们难兄难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罗宛往前走了数步,蹲下身看着那老者的尸体,回头问:“岳高寒怎会在此。”
应天长道:“我也不知。凑巧吧。明天找几个人给他埋了。”
两人走出山洞,外面月色皎洁,将草木照出一种淡淡的升腾的烟雾。周乘麟半日来诸多惊吓,疲劳感来的汹涌,虽然想强撑着听俩人说话,到底在罗宛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两人默默走着,连虫也不再鸣,只听见错落有致的脚步。
罗宛突然道:“你在纠结什么。”
应天长笑道:“我只是在想,刚才你说的君子的规范,我可能一条都做不到,不免汗流浃背。”
罗宛道:“所以你不是我徒弟。”
应天长截断他。“知道,我是你挚友。”
他故意说的深情款款,成功的用一阵恶心阻止罗宛质问的冲动。罗宛看了看他,终究一阵无语,从袖中掏出个小竹筒点燃,只见半空中炸开一朵牡丹图案的焰火。
应天长待他做完这一切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
罗宛道:“千品宴之主小成君。他还安排了人手帮忙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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