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之明》自知之明分节阅读30

    厉明川刚想说什么，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刚才那位工作人员探了个脑袋进来，说道：“明川，严总找你。”

    厉明川向叶棠说道：“我回头再跟你细聊。”随后跟着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

    叶棠目送厉明川离去的背影，默叹了口气。

    当晚，厉明川的经纪人发了一条短信给叶棠，交待叶棠搬进厉明川的公寓去住，并解释这样的安排是方便接送艺人，照顾艺人的生活，叶棠不疑有他，照做了。

    叶棠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厉明川的助理，却不知道过去的短短一个月里厉明川已经换过十几位助理，而且从没有一位助理得到过住进厉明川公寓的“殊荣”，只以为一切都是在按照惯例行事。

    实际上，在叶棠到来之前，厉明川的经纪人早已被搞得焦头烂额，厉明川是个生人勿进的性子，可之前长期合作的那位助理突然辞职，他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对叶棠他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只希望能临时救个急。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厉明川居然一反常态，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叶棠成为他的助理，再也没闹的鸡飞狗跳，还破天荒敞开了自家大门，令大家诧异非常。

    叶棠认了厉明川这个老板后，被赶鸭子上架一般的接手了厉明川的所有工作，很快便发现，艺人助理的确是个非人的工作，正应了那句，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畜生使的箴言。

    还没过一个月，他就毫不意外的在重压下大病了一场，并且因为带病上工状态不佳，还在搬道具的时候闪到了腰，工伤了。

    叶棠腰伤的第二日，厉明川要赶回剧组拍戏，叶棠要坚持跟着去，却被厉明川严厉阻止了。

    厉明川给经纪人打了电话，公司临时派了另一个助理来跟厉明川进组。

    厉明川一大早离开北京赶回剧组，叶棠因为“工伤”被批准留下来修养三天，腰伤总算缓过来了些。他感慨自己真是不再年轻了，想到他现在居然也动不动就会闪到老腰了，实在是哭笑不得。

    叶棠难得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日还没过半，就接到了一通求救电话，那是厉明川的临时助理李琼。

    “叶哥！快来救我！我快要顶不住了！”李琼上来就是大举求救，声音已经有了哭腔。

    李琼正是20岁出头的年纪，在星宇干了不久，但是也算是个机灵的了。

    叶棠预感不妙，问道：“小李，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李琼经历了最初的爆发后，压低了声音，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声调：“叶哥，厉明川完全是个神经病啊！我以为我家凌凌公主病就够受的了，没想到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我真是没想到一个男艺人有这么龟毛的！叶哥救我！我想回家！呜呜呜！”

    凌凌原名黄玲玲，是星宇旗下的女演员，李琼进了公司后一直给凌凌当助理来着。凌凌是个年过40却依然觉得自己是少女的女演员，资历颇深，身价也够摆谱的资格，媒体上频频爆出来她甩大牌的□□，到也不全是空**来风。

    叶棠只做过厉明川一个人的助理，没有跟过别人，但听李琼的意思，厉明川比那个凌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棠和李琼在电话中简单了解了下情况，无非是厉明川和同剧组的演员、工作人员有些小摩擦，李琼摆不平觉得压力甚大，生怕耽误剧组拍摄，只能向他求救。

    叶棠让李琼先稳住阵脚，他即刻启程，尽早赶到。

    厉明川这次拍摄地点是在坝上，剧组在这里停留两个星期拍摄外景。这是一部讲述宫斗的古装大戏，名叫《冥崆》，电影中的战争大场面都将集中在坝上这里取景拍完。

    叶棠赶到剧组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厉明川正在拍摄一场夜戏。叶棠被李琼领进剧组，在监视器后面的人群外看着。

    《冥崆》是由当红网络小说改编的剧本，在剧组开拍前已经有很强大的粉丝团体，这次《冥崆》剧组邀请人气王厉明川出演男主角“青玦”，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厉明川在《冥崆》中饰演的角色身世十分狗血离奇，故事在一片叫做冥崆的大地上展开，青玦本来是冥崆的皇室子嗣，却在小的时候被奸人陷害流落在外，机缘巧合下被一个江湖组织养大成人，成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冷血剑客，随着剧情的展开，他的身世之谜也渐渐被揭晓，并且在痛苦挣扎之际，遇到了那个能击碎他冷酷外壳的女主角，最终经过血雨腥风的洗礼，成功重回了皇室，并登基为皇，迎娶女主角为皇后，走上人生巅峰。

    整个故事架空于历史之上，但主人公的形象更偏向于汉朝男子女子的装扮，女主角大部分的服装广袖长衣飘逸灵动，青玦的服饰发型则是随着角色的延伸不断改变。

    当前的一场戏，正是在青玦发现了自己身世秘密后不久，潜入朝廷镇压起义大军的队伍中，在战场上遇到了在对方阵营中的女主，二人自此展开一段相爱相杀的虐心之恋。

    厉明川此时的古装扮相是一身全黑的武打劲装，长发被梳起在脑后，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他的浓眉入鬓，英气逼人，一双鹰目冷冽如冰，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肃杀之气。

    远处是两军厮杀的背景，青玦本不想陷入这场不属于他的战局，他只想趁乱潜入大营获取情报，没想到却在夜色之下看到了女主的倩影，女主正被两个彪形大汉缠斗不放，一向置身之外的青玦在情急之下，竟不顾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上前营救，而女主却早知道青玦与自己早晚要对敌沙场，以为青玦是要来与自己誓死一搏，竟举剑向青玦刺去！

    青玦被自己心仪之人从背后刺了一剑，重伤之下还是干掉了缠斗女主的两个壮汉，最后喷出一口鲜血，以足以迷倒众生的一张帅脸，对女主吼出一句又爱又恨的“还不快滚”，尽显霸道总裁之气。

    这场戏对于厉明川来讲应该没什么难度，但是偏偏导演想要一个一镜到底的场景，所以从开始的武打动作，到镜头推上去给厉明川特写，到最后那句又爱又恨的“还不快滚”，都要一气呵成。

    厉明川反复拍了几次，都没有到达导演想要达到的意境，当导演有一次喊卡，说道“再来一次”的时候，厉明川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给工作人员打出了一个稍等的表情，走到导演跟前，维持着风度问道：“导演，能跟我讲讲哪里做的不到位吗？”

    一遍一遍的喊卡，一遍一遍的重来，又不告诉他哪里做的不对，厉明川再专业也被搞的有些发毛了。

    导演柯宇身边满地都是嗑过的瓜子皮，他一手指间撵着一颗瓜子，一边说道：“你的戏不到位，还要我手把手教你吗？”

    厉明川沉了口气，“导演，您不告诉我哪里做的不对，这样一直重来，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导演哼笑一声，“你们这些偶像是不是以为自己红了就了不起了，就都以为自己会演戏了？以为演戏就是对着镜头背台词儿吗？”

    厉明川何时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当场就要发作，突然有个人闪到了他身前，挡在他和导演之间，定睛一看，居然是叶棠。

    第28章 戏油子

    叶棠刚才在远处看着的时候，就觉得厉明川在强压着火气，要是在拍摄当下爆发了，指不定又要被拍下来发到网上，分分钟上了娱乐版头条。这是他一定要誓死阻止的。

    “导演，明川的意思是，一直因为他的缘故耽误大家的时间，他很过意不去，您如果能指点一二，让他找到感觉，大家早些收工，也能早点休息，这几天大家都挺辛苦的。”叶棠尽量打着圆场。

    厉明川就看不上叶棠对别人一副费力讨好的样子，刚想说什么，却被叶棠抓住胳膊，暗中捏了一把。

    厉明川皱了皱眉，没再说话，听着叶棠躬着个身子在前面哄着导演，恨不得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但就这点表面功夫还真的管用，不一会儿，导演的表情还真有点软下来了。

    导演看向厉明川说道：“你的眼睛里没有戏，太空。打多少遍，到最后这个镜头不过，就还是得重来。”

    厉明川在心里问候了导演祖宗十八代，原来只为了最后那一句台词，他就得一遍又一遍的跟武行从头打一遍，打的浑身肌肉都要酸的出水了，简直是疯子。

    叶棠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谢谢导演指点，我想明川需要一点调整的时间，他马上就能进入状态。”

    导演又噼里啪啦磕了一把瓜子，砸了砸嘴，“行了，休息一刻钟，我希望他回来以后别再浪费大家的时间，听见没有？”

    叶棠赶紧应承：“好的，一定，谢谢导演。”

    叶棠态度诚恳，长的又斯文干净，导演再有火，也不好往一副好脸上扣屎盆子，最后无奈的在空中点了点手指，“你呦，也是够不容易的，整天给人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厉明川毛都炸起来了，却被叶棠适时的拉走了。

    进了保姆车，厉明川把叶棠的手狠狠甩开，“你刚才那是干什么！做小伏低的难看死了！我要你去求导演了么！下次跟别人讲话把腰给我直起来！”

    叶棠一直微微弯着腰，是因为腰伤还没完全好，坦白说道：“我腰还直不太起来，以后会注意。”

    “直不起来？”厉明川一口气被噎了回来，他伸手在叶棠的腰伤摸了摸，“那你跑来干嘛？不是让你在家休息的吗！”

    “别摸，痒。”叶棠缩了缩，“李琼说你太可怕，叫我来救他。”

    “兔崽子活的不耐烦了！”厉明川磨牙道。

    叶棠言归正传：“别提他了，时间有限，你马上还要回片场，刚才导演的意思你领会了吗？”

    厉明川实在被柯导弄得很毛躁，“我一直不都是这么演的么？从来也没人说过什么，这回导演是抽什么风？”

    叶棠给厉明川递上了润喉的水果茶，说道：“以往你接青春偶像题材比较多，这次《冥崆》虽然也是偶像阵容，但是柯导讲究大格局，把演员往深了挖，明川，柯导是个很有想法的导演，这样的导演也许不按常理出牌，我到觉得你这次和他合作是件好事，他也许可以挖掘出你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潜质，帮助你的戏更上一层楼，你要做的，就是给他这个机会。”

    厉明川安静了会，且不说为人如何，柯导的确是业内口碑不错的导演，作品频频斩获大奖，厉明川会接这个剧本，一部分也是冲着他来的。

    叶棠知道厉明川是很要面子的人，刚才柯导有意激他，的确让他难接受，没有正面起冲突，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安抚道：“柯导只是嘴贱一些，人其实不坏，对你的期待高，自然要求也就更高了。”

    厉明川叹了口气，“你说导演是不是都以羞辱演员为乐？他是不是觉得那样折腾我特爽？”

    叶棠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鬼才导演们癖好各不相同，第一次合作，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磨合。

    厉明川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手上的水果茶一口气喝下了大半。

    这茶他原来是不大爱喝的，但是叶棠总是不厌其烦的准备一些养生的汤汤水水给他，现在喝习惯了，倒也觉得不那么难喝了。

    当时的厉明川意识不到，自己对叶棠已经不同于旁人，他几乎从不给别人左右自己的机会，却在不知不觉中甘愿接受着叶棠的影响。

    在经历了一切之后，厉明川回想起来，依然弄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离不开叶棠。一个小小的习惯，一个胃口的改变，一点一滴，最终积累成江河湖海，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他从不轻易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心里，这个男人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占据了他最后的领地。他搞不明白，自己英明一世，怎么会最终跌惨在这个人手里？

    保姆车里，叶棠言归正传，说道：“明川，老戏骨和老戏油子之间的区别，你应该比我更懂，导演对你的要求，其实不难理解。”

    厉明川从出道到现在，虽然不算高产，但接演的电影作品也有20余部，免不了会遇到相似的题材、角色，最怕的就是戏变油掉了。尤其是近些年来，厉明川的人气一直攀升，塑造的荧幕形象也大多是狂霸酷*拽的画风，一个爆红的题材被反复演绎，难免会出现疲软，厉明川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柯导却看的很清楚。

    叶棠的眼中关切心不假，厉明川看着，心底不免有些触动，男人的眼睛形状很漂亮，琥珀色的眼仁温润透亮，里面映着的情绪简单直白，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不想令这个人失望。

    厉明川虽然不赞同柯导对演员的调／教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认叶棠说的是对的。和柯导合作对他是一大挑战，但一旦成功了，他将受益匪浅。

    叶棠见厉明川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循序善诱道：“你放平心态，试着去体会他的意思，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领悟？”

    厉明川闭着眼睛，回想着剧本，回想着柯导说过的话。

    “你的眼里没有戏。

    “太空。”

    “你以为演戏就是对着镜头背台词儿吗？”

    抛去柯导严厉的口气，其实导演的要求很明确，他要的不是一个戏油子，而是一个鲜活的角色。

    叶棠适时的提醒，让他摒除了柯导的话对他情绪产生的干扰，沉下了心来。

    他要演好青玦，就必须要变成青玦，他不是说着青玦台词的厉明川，他就是青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