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与双生花》第七十七章 陈年旧事

    穆宗撑着背脊,顺着昏暗的地道走。穆老夫人、闵夫人、穆徽,穆衡。连闵家的老夫人,闵棠,朱氏,闵华,闵清也在一起。

    穆老夫人咬着牙,心底到底是胆怯的,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昂首挺胸大步走。

    闵老夫人却不知为何连闵家也一起叫来。一大早就一群军士客客气气的请上马车,瞧着到不凶恶,却不知——来这地牢做甚。两天前穆家的做死,闵家可一直对云姐儿客气得很哪为何连自家也拉来紧紧握着媳妇的手,心底阿弥陀佛,满天神佛都求遍了。

    地道进去,却是一个干净清爽的房间,礼人正坐在里面,笑得春风满面。

    穆宗头皮发麻,礼人嘴尖牙厉,笑得越高兴,说话越刻薄,他可是领教过的。

    礼人指着一排木栅栏,前面凳子密密麻麻挨着,从穆家到闵家依次坐下。穆老夫人还想说两句,被穆宗挽着手死死捏住——没皇帝授意,礼人敢将两个四品官员和家眷一起拉过来哪怕自己只是虚职,挂个名,到底是朝廷命官啊。现在礼人瞧着还算和气,莫再生事端。

    “这些日子穆家也不太平。陛下心疼穆姑娘,也想找个有德高僧化解化解。要说高僧,慈生和尚,肯定比不过穆老夫人最信任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道善和尚。这不,咱们跟了几日,发现道善和尚,果真了不得。今日才请了各位来,也一起,沾沾,道善的佛光“礼人说话抑扬顿挫,“等下只许听,不许开口。谁要是惊扰了和尚,我便砍谁一个指头。等手指砍完了,大不了老夫人去奉天门撞墙让我赵某遗臭万年,也算青史留名呢。”

    穆家几个脖子上都架着刀,穆老夫人脸色铁青,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忍了。闵家几个身后虽站着兵士,但还没拿刀出来。闵老夫人看着女儿脖子上的钢刀,眼泪又掉落下来,只得咬牙转过头去。

    礼人示意熄灭烛火,自己上前,慢慢拉开栅栏前的黑布:“陛下觉得,穆家老夫人,似乎瞧不起皇家想想也不对呀,穆家老爷子,忠心耿耿跟太宗打仗,一穷二白的争起身家……老夫人说你丈夫为陆家没了,可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口里吃的,是你从土里刨出来的是你丈夫拿命换的,是天家赏给你的。”

    穆宗腿肚子直打颤,穆老夫人不敬皇家,是他也知道的毛病。可,可穆云舒怎么能把话传出去……穆家没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黑布拉开,透过细密的栅栏可看到对面房间,青石墙壁上挂满刑具,两个火炉子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血腥恶臭越发明显。竟然是一间刑房。门打开,一个大胖和尚被推了进来,嘴里叫着:“官爷饶命,老衲不过见哪里恶气横行,特去一探虚实罢了。”

    行刑的狱官噗嗤笑了:“道善和尚,我们跟你也不是一二日的事了。你每逢十,就换上衣裳,戴上帽儿,去香桃楼鬼混,当爷们不知道啊你这一探虚实就探了大半年,怕连那小水仙的……”

    旁边高瘦男子一脚踢在狱官腿上打断话语,厉声道:“要审便审,少说废话。”

    狱官这才缩缩头,将道善捆在柱子上,也不论其他,先拿起鞭子便横七竖八打了几鞭,只打得道善杀猪般惨叫:“官爷,官爷,小人犯了色戒,还有酒戒,我认,我认。”

    穆老夫人脸色如棺材板一般,她信奉道善十几年……胸口起伏不定,又羞又恼。

    高瘦男子拿起烙铁,在道善脸上晃来晃去,只吓得他鼻涕眼泪一起下,尖叫得像只被掐脖子的老公鸡。高瘦男子瞧着差不多了,这才坐到椅子上,慢吞吞道:“你不过一个小小挂单和尚,大字不识几个,佛法不过点滴皮毛,哪来这么多银子莫不是,偷的还是,拿了大户人家阴私,敲诈的”

    “是,是几家老夫人信佛,每年布施……”道善有气无力。

    狱官笑道:“看你也养尊处优几十年了,不知道我这厉害呢。”将鞭子在盐水里浸浸,扬起来也不顾道善惨叫,噼噼啪啪又是十鞭。直打得道善哭爹叫娘,连连求饶。

    高瘦男子挥手叫停:“滋味如何这里还有个小的,让他也尝尝咸水面的味道。”说话间,一个摸约六七岁的小男孩被带了进来,一脸惊恐,见着道善便喊:“爹,爹救我。”

    爹

    道善见狱官将男孩儿往柱子上绑,急的直跳,苦苦哀求:“官爷,官爷,小儿何辜,不干他事啊,官爷莫要伤了他。您积积德吧,要问什么小人都说,您积德,您万福万寿,升官发财。”

    高瘦男子哈哈笑:“小儿何辜。也罢。下面我要问的,你老老实实一句一句答来,漏了一句,父子两个一起挨十鞭,说谎一句,两根指头,看是你的,还是他的,或者,一人一根”

    小儿嚎啕大哭,高瘦男子到没打他,只是让人把嘴巴赌上:“你也算小心,来京都这么久了,花钱打点,一切妥当才把妻儿接来。想也是,除了穆家,你哪里赚得任多银子。年过四十才得的儿子,不如珠似宝的心疼着你那小妻子还给他念书识字,若是你一个不小心,说错几句话,也不知挨不挨得过去。”

    道善也鬼混了数十年,那里不知,急忙点头:“小人都说,官爷只管问。”

    “那就从,穆家老夫人,三十多年前说起吧。”

    三十多年前,穆老夫人面色刷白,猛地要站起。被礼人捂着嘴一把按住,滑腻腻轻声道:“老夫人,瞧您惊讶的,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三十多年前,三十多年前……”道善嘴里念叨,“小人都说,就是不知从何说起……”

    狱官一扬鞭子,道善吓的一个哆嗦,嘴里连珠似的便说了起来:“小人原是长河边上黑狗井村人,小名狗栓,那年,我记得那年天气挺冷,才过了中秋,便开始下雪……”

    狗拴父母早亡,十来岁便跑长河城,与街上泼皮鬼混,吃百家饭。偷,赌,跑腿,吃下脚席。混得两三年,长河渐渐兴旺,日子也好过些了。

    只是有一日……

    “到处乱哄哄的,城破了。我跟着人群往外跑,跑着跑着,便想回黑狗井村,到底熟悉些,顺着山路走。却见零零散散都是女人,还有一队一队的兵士……我躲过一些,捡了几样首饰,心底正高兴。听得又有人声,急忙爬到一棵树上躲起来,却见一个妇人背着一个孩童,后面跟着个十三四岁的灰衣小姑娘,顺着小路摸了进来……我倒也认得,穆家两个女儿生的好,我们时常也挂嘴里。”那副场景在道善心底回忆过多次,而今提起,似乎还历历在目。

    穆小姑娘小声抽泣:“娘,娘,你别丢下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你别丢下我。”

    妇人转头凶狠狠低声道:“还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又叮嘱道:“方才娘也是没法子才推你俩下去,你见了爹不许说,只说大姐是掉下去的,懂不懂”

    小姑娘连连点头。

    山上零零星星,也不知何处是自己人,何处是敌人。妇人左右看看,赶前几步扒拉几下,果然山壁上一个浅浅的坑,上面垂下来的树枝藤蔓遮挡大半。妇人脸色一喜,到旁边拉扯一些树枝,遮挡得更加严实,拉着小姑娘,抱着儿子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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