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抱着慢慢离开福王府,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爹,骠骑大将军很丢人吗?
王府里许多达官贵人的儿子,我爹大概猜到原因,愣了一下,说也不是,我上面少数几个比我更厉害的人,但是圣上一直喜欢读书多的人,子宴,以后你好好读书就是。
我应了一声,也就没有说话。
以后我又遇见了周铭初,与子清认识,再过了几年,就到了上学堂的年纪。
☆、第五章 学堂
那是一家依山傍水的书院,书院周围种着许多的桃花,里面只收京城里的世家子弟。
那日有许多华丽的轿子停在书院的门口,那些世家子弟一脸的得意,身边跟着许多的仆人书童,就是下人与下人说话,也会作揖先说这是谁谁谁家的小公子。
下了轿以后,我家里的几个下人就被我遣散回家,我爹说好男儿要自力更生,因此我身边也没有书童,一个人抱着许多书进学堂。
一个学堂不过二十个人,我站在那里,众人看了我一眼,很快将脑袋调到一边或者命那些下人把软枕放在椅子上,或者吩咐旁边的书童研磨。
也有人好奇的走到我身边,说你爹是谁?
我说苏远。
“苏远是谁?”
“骠骑大将军。”
那人哦了一声,作揖说我爹是刑部侍郎师仁青。
我不明白为什么打招呼要报上爹的名字。看着他说你呢?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或者以后我见到你就叫你师仁青的儿子?
身后一阵压低的笑声,面前的人脸红了,过了片刻才说师朗。
我应一声,身边很快围过来许多人,也是先报上自己爹的名字,我站在一群人中与他们说话,想着果真如爹说的那般,我们这群人一进来就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我看见了那晚在福王府看见的那个小孩子,虽然过了许多年,他的样子却没怎么改变过。我因为先前的那点过节,也不愿与他打招呼,只沉下心观察了他一段时间。
学堂里的人都不与他说话,他好像也不屑与人说话。
我问师朗原因。
他将我拉到角落,说那个唐雨竹是福王最小的一个儿子。排名第八,上面三个哥哥并四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个做了驸马,一个已经进了礼部。哦,对了,他还有一个哥哥也在这家书院,比他大了两岁。
我想难怪会在福王府看见他了。可是既然他爹是福王,为什么众人都不愿搭理他?
“你不知道他娘亲是做什么的?”
他一脸神秘,我说我怎么知道。
“是勾栏里的。听说以前是个花魁,使了千百种办法嫁到福王府。若不是她当时怀了唐雨竹,我想福王一定也不会做这种有辱家门名声的事。”
我点头,他又说虽然她使了这么多种办法嫁入福王府,可福王之前最小的一个小妾也是出身宅书屋的,一个二个厉害着呢,纵使他娘亲是那个会七十二变的孙猴子,也一样翻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才嫁进门两年就被人害死了,以后就剩了唐雨竹,旁人不待见他,福王府的人更不待见他。
我哦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唐雨竹的关心却日甚一日。有时甚至会假装不经意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书童,那日出了学堂,我看见他被一群人围在一条巷子口,为首的是他的小哥哥唐雨汀,比他高了一个脑袋,说话间就将他的书啊纸啊笔啊丢在路边。
那时候刚下过雨,宣纸最容易吸水,我看着花掉的字迹和他苍白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小时候的子清。
以后我才知道苏府里的人因为爹不喜欢他寻了他的许多错处欺负他。当时听得我的心里一阵一阵的紧。
唐雨汀丢完那些东西,又与他身边的人使眼色,那群人会意,说话间就开始对他动粗。
唐雨竹被人打了两巴掌又被踢了几脚后,我终于忍不住了,说唐雨汀,你在做什么?
他讶异的看着我,说你是谁?
“苏子宴。”
“哦,你就是苏子宴?听说你是骠骑大将军苏远的儿子,你爹与我爹关系不错。”
当今圣上最喜长相俊逸,又会拍马屁的人做官,福王是圣上当太子时的侍读,以后太子登基,不管众人的反对依旧封了他爹做了个外姓王爷。
不过他爹也是名门出身,所以不论他是否如传言中的那般曾经与当今圣上有过点什么,众人也只敢在背后说说。
我作揖说是,又说我爹很喜欢雨竹,想今日将他请去家里吃顿饭。
我爹一大把年纪,和唐雨竹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有什么屁话可说?
我情急之下编了这么一个理由,好在那时候我爹还担着骠骑大将军的名号,唐雨汀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雨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做打扰了。
身后有几个人还想说什么,被唐雨汀冷冷看了一眼,于是他们也都不说话了。我看着唐雨汀的背影,想他不愧是福王的孩子,这么有涵养。
唐玉竹正蹲在那里捡书,书被泡湿了,我抓住他的手说行了,这书用不了了,捡来也没用,明日我送你一套。
他丢开我的手,说不用你好心!
他瞪视着我,脸涨得通红,我蹲在他身边拿袖子擦他的手,说你能不能不要像只刺猬般防着所有人?你想一辈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你想与我做朋友?”
“嗯。”
“为什么?”
“你生的好看啊,比那些女孩子都生的好看,我若是能天天看见你,心情也会变好的。”
我说的是实话,那时候雨竹还在捡东西,听到我这么说了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中的长条砚台砸在我头上。
我被砸的头昏眼花,刚想骂他了,却看见他又把脸涨红了,眼睛里有快要落下的眼泪,就这么倔强的瞪着我。我心里一软,哈哈两声说我爹也时常这么打我,你让我觉得很亲切,看见你好像就看见我爹了。
他被我弄得哭笑不得,以后却开始与我说话,话都不多,都是学堂上先生布置的作业,或者我顶了先生的话,被他气得罚抄的时候,他也会依着我的字迹替我写上几张。
他读书极认真,有时甚至流鼻血了都不知道,我一边替他擦了一边数落他太过用功。
“他们都看不起我和我娘亲,我以后要做大官,把他们踩在脚下。”
我摇头,说你这样不好,会变得很抑郁的,再说你把那些人踩在脚下了,你娘会活过来?人哪,重要的是自己活着开心。
他呆呆的看着我,说你这样和猪狗畜生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小时候太少与人说话,变得不会说话。我摇头,说我也是有理想的。
“什么理想?”
“做个小官,有俸禄,悠闲的活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见个自己喜欢的人。”
“然后呢?”
“辞了官纵情山水,死了与她合葬在一起,与天地同眠。”
那时学堂早就下学了,夕阳的余晖透过开着的木格窗落在学堂里,他的脸上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干枯后变成褐色的斑点,他呆呆的看着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和他走得近以后,学堂里的人就不与我说话了,雨竹时常愧疚的看着我,我浅笑着说没事。
后来又过了几天我就出事了。
那日我走得慢了点,从学堂里出来慢悠悠的刚走到那个巷口,就被人一个麻袋扣在脑袋上,被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腿被人用棍子砸的走不了路,我爹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在学堂得罪了什么人?说完又指着我一顿数落,说我性格外放,说话容易得罪人,关键是把人得罪了,还站在一边傻乐,让看见的人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我按着自己还很痛的腿说爹,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吗?
他还要说话,那边丫鬟来报,说大少爷的同窗在外面敞厅候着,听说他受伤了想过来看一看。
我爹乐了,说难得你也有这么要好的朋友。说完挥手让丫鬟将人带进来。
雨竹和我差不多的情况,也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我爹看着更乐,说你们同病相怜,是难兄难弟。
他与雨竹说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雨竹一脸羡慕的看着我爹的背影,说你爹真好。
“他是真的很好,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我这里玩。”
他却在那时候回头,说子宴,以后你还是不要与我做朋友了。
“为什么?因为唐雨汀找人将我打了一顿?”
他瞪大眼睛朝我看来,说你知道?
我说除了他还有谁?先前我还以为他是有个大肚量的人物,还说他不愧是福王的儿子。倒是你,怎么也弄成这副样子?
他坐在我床沿,说我在家听到他与旁人说的话,气急了就与他打了一架。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