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一段时间,但秋老虎威力也惊人,今晚,怕是有得一夜雷雨了。
黄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下,打得树叶哗啦啦作响,庄七闭著眼睛,也不知睡著没,於广土坐在床沿,看著跳跃的烛光也不知在想什麽。
二人都不去理会外面的风雨。
午夜的时候,雨声并没有变小,盖过有人敲门的声音,但於广土还是听到,将庄七的被子压压好後,去开了门。
走到隔壁,本来是车夫,现在是车夫和齐连山二人的房间,於广土淡淡问:“都解决了。”
“这批倒是几乎都解决了。”车夫依旧笑嘻嘻,“但咱们带出来的人也损了些。”
“有亡者?”於广土皱眉。
“这倒没有,但是重伤有几人。”车夫答道。
“吩咐下去这几人不用跟著上路,在这里稍作停留养伤,请上城西姓李的大夫,那老头要什麽奇怪的东西都找来给他。”於广土说。
车夫撇嘴,齐连山看他这样,疑惑地看著他,不知二人葫芦里卖什麽药。
“那我是不是也不能跟了?”车夫作最後挣扎。
“你不留下,谁去满足那怪老头的稀奇要求。”於广土瞥他一眼。
车夫便没精打采地点头:“是,老板。”
心里郁卒,看不到好戏了讨厌……
“齐先生,”於广土又道,“接下来麻烦你多多照应了。”
车夫幽幽地瞥一眼齐连山,便宜让他捡去了啊讨厌……
七王爷大寿 16
明里三人,暗中不知侍卫几人,终於又上路了。
车夫果然被留下打点,驾车的换成了齐连山。
庄七被这变化并未多上心,仍旧懒懒地靠坐在马车里的垫子上,偶尔透过车窗看外面天上的云卷云舒。
他们在凉都呆了十来天,城西的李大夫被找来,除去替几名重伤侍卫治疗,也看了庄七的手脚,开了点外敷内用药,十天下来,庄七手脚竟然也比之前有了较大起色,提刀弄剑那是大不可能,但筷子汤勺倒可以自己拾掇。
依旧反抗不了於广土。
出了凉都,狼崽子告诉他继续西行,下个大城镇是锦都。
出了锦都再往西,过了凤城,便是塞外。
估计就是狼崽子的大本营。
无论在城镇内外,客栈房里还是马车里,於广土总是与庄七一起。
言语上刻薄无情,但是待庄七的动作却是柔软得像是上好的皮草。看得齐连山心中堆满了疑惑,不知他这到底是唱的哪出。
只是看来,他并不是真要伤了自己主子。
而自家主子态度,也竟是不同以往的云淡风轻。
车里头,云淡风轻的庄七正颇为无聊地看烦了云,打个呵欠便要歪著身子躺下。
车里不算小,至少装得下两个大男人,但若要施展开来身体却并不容易,庄七这麽一躺,半边身子倒在於广土腿上。
於广土勾勾嘴角,嘴上还是那样欠:“哟,七叔主动投怀送抱,倒是第一遭。”
却也伸手将人抱著扶著,让他完全靠在了自己腿上。
庄七没去理会他。
於广土没想这麽放过他,手也开始欠起来,顺著他那头黑发轻抚,到额头,到眉角,到鼻梁,到嘴唇。
“七叔再装睡,小十七可就真亲下去了。”於广土笑著说,缓缓低下头。
庄七睁眼,对上的便是一双黑亮的眸子,瞳仁里面还有自己的倒影。
“天网。”庄七开口,只道出这二字。
於广土愣了一愣,随即笑起来:“七叔果然……比我预想地还要早猜到。”
庄七没再说话,只是歪了头。
“七叔心中定是又在骂十七,好好地跑出去那个地方,却兜转著又同它扯上关系。”於广土顺了顺庄七头发,“但七叔怕是不知道,十七当初要出来,便是有了这麽个打算了。”
“所以我一早就是被你坑了。”庄七冷哼一声。
原来早在当年,这狼崽子就算计好了。
“我离开後,如齐先生所说,便直接到了西边,找到了天网,从最下等级别的跑堂做起。”於广土说,也不怕自揭老底。
“是没辜负你在宫里练就的一身本事。”庄七语气平淡地说。
“後来凭著这本事,我也开始往上走,也是运气好,最後经人引荐,见到了前任天网网主。”於广土接著说。
“前任?”庄七挑眉,“是先皇那个未收进宫来的私生子?”
於广土点头:“七叔你果然也知道。”
“但我不知道网主易位之事。”
“因为易位之事,前几日在凉都才发生。”於广土淡淡道,“我早已与前网主示了身份,他也愿将位置授予我,只是还需个历练,恰巧我也还有点事在皇城没有解决。”
“你是在进天网後,还是在出宫前得知我灭你外祖父一族之事?”庄七问。
“……之前。”
庄七便明了,这孩子,原来在那麽早之前,就已开始汲汲营营,算计自己。
“庄曦,”於广土用手扳著庄七下巴,“我敬你,又恨你……我不知要拿你怎麽办……”
庄七只是一哂,激怒了於广土,捏住他下巴,便俯下身来,吻住他薄唇肆虐。
仿佛想要藉此,以传达他心中那激荡的感情。
七王爷大寿 17
马车并不是隔音良好,齐连山主要还是个文人,武功说不得好到哪里去,但那分耳力若有心,也还是可将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七王爷遭此巨变,若说他心中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说实话,当初他与七王都知这位小主子有异,但也不清楚他现今这般能耐,否则他也不会当时便南下,离了七王身边。
这位小主子,最初的憨厚老实,如今的高深莫测,齐连山便是对他些举动有微词,但也不慢感慨果然那深宅子里出来的人。
他现在分分明明表现著对七王那惊世骇俗的望想,喂毒药,挑断手脚筋,真是报仇心切一般,但也从不离他身边半步,吃饭睡觉不消说,便是如厕也要守在外头。
更别提时而从那房里或者马车里传出来的“奇怪”声响……
比如现在正听著的。
齐连山暗叹一口气,自家主子现今遭人轻薄无半分反抗之力,他这做属下的说起来应该跳起来发难,但总觉得,好像他也没有什麽立场。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比如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什麽的……
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怎麽会有这麽奇怪的想法?
无论如何,於广土藏得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比如据他观察,前头那车夫一路与之同行,看来是於广土左右手,但又为何轻易舍弃在凉都?是有另外的事情在办,还是说以後的路途用不到他?
他到底与三王是敌是友?先前与三王合作捉了七王,必定是用了一番手段来劝说三王合作,但又轻易翻脸,现在惹得人家一队一队死士追杀不停。
天网他亦听说过,这是一个专门收集贩卖情报的组织,应当是靠智谋为主,但於广土身边却有这麽多高手护著,并且看来是相当忠心。
更别说,他举手投足之间表达著自己内心深深的矛盾纠结,但那行为处事是从不手软,那眸子是黑得发亮,哪里像是犹疑不决不能决断之人。
齐连山思索著,突地摇头,罢了罢了,自家主子横行一世,现在遇到了个对手,未必不是乐在其中,自己想的这些,哪里怕他想不到?
同样想得到的,还有远在千里之外,北边的那几人。
自无法从天网处得知确切消息後,银松堡的几人便推敲此事有点不同寻常,这几人也不是寻常的,各个精明,银松堡自身也有到处打听的专人,几番下来,虽然不知於广土与庄七确切位置,但从几处争斗痕迹,与三王暗中的动作,也得知二人行走方向,更依稀猜测出了於广土的身份。
庄九冷笑,钱荣抚额,苍墨和苏思宁但笑不语。
庄七与他们也不是素不相识,更关键的是背後的权利纠纷,银松堡便也明著上继续委托天网,私下里却开始暗中加派人手搜寻二人行踪。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