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皇亲国戚,事涉叛国也不一定能逃得了一死,更况俞氏与天家并无牵系?若那寺正所说的尽是真话、他的父兄皆已认下罪名……赴死,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究竟……」
究竟是谁,要置俞府上下於死地?
究竟为何,非得置俞氏一族於死地不可?
俞贤想著、瑟缩地颤抖著,心里头更重的念头却不只是这些。
他……还不想死……
他还不想死啊!
俞贤紧抿著唇、牢牢抑著齿关,勉力抗拒脑海中,因极可能临死而产生的恐惧与懦弱。他害怕,可他更知道他不能表露出惧意,那不是将门子弟应有的风骨──这也是他临刑亦坚忍不吭的缘由。
然而数日後,闻旨三族月中处斩之消息时,俞贤勉力维持的防线刹时崩溃!
心恐、意乱、神慌,一波跟著一波而来的重重打击令他再也撑不了刑讯带来的苦痛,亦挡不下阴湿气息的侵扰,遂大病。
脑热体寒之间,他恍惚听得几句。
「……就该赐毒控制,省得麻烦。」
「岂不是怕盛大人反对麽。要不是必须避开盛大人耳目,将此事推托到大理寺上头,咱们何必冒险久待?」
「嘘!少说废话,仔细点、动作快些。外头还等……」
……
藏锋 四
第二章
数日後,俞贤病势稍愈,终得清醒。
甫睁开沉疲的眼,他便让窗外透进的白炽给刺痛了双目。待得习惯、重新睁开了眼,还来不及环视周遭,他便先感受到身躯与四肢的乏软;同时,也听见熟悉的嗓音在近处响起。
「您终於醒了……感觉还好麽?」
明……远……
俞贤想出声,喉头却像被炙烧过般地乾涩、难受,令他无法完整说出字句,只能发出些咿咿呀呀的虚弱呻吟。这状况直到俞贤被明远扶著坐起,被明远喂了几口清水後,才变得好些。
「我……怎会……在这……」
明远沉默了会儿,避重就轻地道:「大人一向知道我和京里有连系,这回,是那些人帮的忙。」
「那……父亲和……」俞贤抱著一丝希望地问到。
他想,那些人既然能将他弄出大狱,兴许也还能再设法一二,将他的父亲、兄长也弄出来团聚──即使不能全数救出,能多救一个也是一个。
然而,明远摇头。
「他们……难道已被……」俞贤又问到,却怎麽也吐不出处斩两字。
明远再次摇头。
俞贤心下微松,可明远却在此时多补了一句:「行刑之期……为後日午时。」
俞贤眼前一黑,仍未缓过来的精神差一点因此打击而令他晕厥过去。
当他勉力平了呼吸、定睛明远,他才发现他的双手,如同想抓住条浮木般地,紧攀著明远扶住他的下臂。而此时,他才感觉到双腕传来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松开右手,将掌腕举至眼前细看。只见腕处有几道划口,而当他试著握起拳时,悚然发现他压根无法像以前那样将五指全然收束……
「这……」
俞贤不禁联想到在他意识不清之时,隐隐听见的那几句话。
这是……谁为了防他而做?
怕盛大人知晓……这盛大人,应是指明远吧?
「我会想法子找到名医替您治的。」明远将手轻搭上俞贤的腕,遮盖住俞贤直望著的目光。「大人,您好好休养,不用担心。至於那向您动私刑、致您如此的大理寺官……往後我定然会揪出他,令他求死不得。」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