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辞放下手,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天晚了,送皇后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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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安静下来,刘晔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辞,白辞坐回书案前,摊开地势图,拿起笔在上面画记号。
刘晔想问皇后煲的汤怎么处理,想了想没敢开口,悄悄将木盒撤了下去,然后静侍在一旁。看着白辞执笔悬在图上,似乎正在思考。
突然,白辞眉心一皱,轻咳了一声,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低咳。白色的布绢掩住口,刘晔连忙上前替白辞倒茶水,却见暗色的血顺着白辞的唇角从布绢下流了出来,滴在地势图上,缓缓晕开,蕴成诡异的深红。
刘晔慌了,“皇上!”回头大喊:“传御医!快传御医!”
白辞接过干净的布绢,拭净了唇,左手抵着太阳穴,徐徐站了起来。刘晔立刻去扶,就见白辞刚刚站直,身体忽然一晃,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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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急急忙忙赶来,寝宫顿时乱作一团,把了脉,却都说脉象无碍。开了静气的方子,直到后半夜才重又消停下来。
刘晔守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白辞,半晌,退了出去。
门外,几个白王府出身的侍卫站成一圈,俯首听令。
刘晔冷下声低声吩咐:“你们几个立刻快马赶去神医谷,务必在三日之内,把容神医给我请回来!”
☆、居心叵测
窗外的树叶哗然响动,黑漆漆的寝宫,一个黑影悄然潜入。
已经是后半夜,寝宫里习惯性地未燃夜烛。黑影摸索着走到床边,闻到隐约的血腥气,右颊隐现的笑涡敛了去,蹙了蹙眉。
手掀开被子的一角,捉住被子里温暖修长的手腕,两指轻按上去。
“爷爷的!”黑影低咒了一声,“御医院里那群老头都是吃干饭的?”
手麻利地从衣内翻出一粒药丸,放进床上昏迷着那人的嘴里,再按着下颌三分处,让那人咽了下去。
黑影爬上了床,在那人身边蹲下来,两手支着腮,一动不动地盯着昏迷沉睡的脸看。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眨了眨,下颌又垫在了膝上。
空出的手伸出食指,轻按上那人的眉心,然后顺着鼻梁柔和的线条滑到鼻尖,停了下来。
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我有点想你了,白白。”
一身凉气的衣服暖了些,黑影钻进了被子,贴着温热的身体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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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刘晔推门走了进来,悬着心想看皇上醒了没有,就见龙被里突兀地鼓出了一团。
刘晔吓了一跳,“有刺客”仨字堵在喉咙里,又觉得不对劲儿,放轻了步子走到龙床边,颤悠悠伸出手把被子掀了几分,心都要提到嗓子里,就见容神医那张娃娃脸露了出来,睡得正香。
“……”
刘晔长长出了口气,小心翼翼放下被角,又退了出去。出了门,僵了一个晚上的脸不由自主就放松了下来,脚步轻快地去正殿宣布今天无早朝。
白辞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头还有些沉,手一动,就摸到了一团细软的头发。
白辞支着床沿坐了起来,眼前蓦地一阵昏黑,却还是一手掀开被子,把容镜的脸露在外面。
膝盖抵在他的腿上,蜷成一团在被子里,头正触在腰间,也不知道在被子里闷了多久。
胃里痉挛的绞痛平息了些,白辞把枕头向里侧移了移,花了些功夫,把容镜的头枕在枕上。
刘晔在门外听见动静,推开门,端了碗热蜂蜜水给白辞,“皇上,你终于醒了,昨晚吓死奴才了。”
白辞接过蜂蜜水浅饮了一口,低咳了两声,道:“昨晚惊动御医院了?”
刘晔收起碗,应道:“奴才叮嘱他们封紧嘴,不要外传此事。”
“你派人去神医谷找容镜回来了?”白辞淡淡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刘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才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咽了一下,又道,“不过奴才是昨晚派人去的,可是今早一看,容神医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白辞没有多言,看了一眼容镜,道:“准备些早膳。”
“是。”刘晔应声退下。
容镜翻了个身,一条腿“啪”地又压在白辞身上,力道挺重,正好砸在白辞的腰间。白辞把那条腿向下移了移,过了会儿,那条腿蹭着蹭着又蹭了回去。
白辞便不管了,任它在那儿放着。后脑靠在墙壁上,轻闭上眼。
早膳端了进来,容镜这边砸了砸嘴,醒了。白辞也睁开了眼。
袖子揉了揉眼睛,容镜醒了会儿神,腾地坐了起来,“白白,你醒啦?”
“好没好点?”容镜抬手按上白辞的太阳穴,在上面揉捏了几圈,“头疼不疼?”
白辞捉住了容镜的手,将他睡得凌乱的额发理到后面,道:“醒了先用早膳。”
“我不饿。”容镜用另一只手去揉,声音很严肃,“你昨晚是不是胃绞咳血了?”
容镜绝口不提神医谷的事,就好像他不过是出去溜了一圈回来。
白辞从盘中捡了一个桂花酥放在容镜唇边,容镜低头瞅了一眼,张嘴咬进口里,“回答我的问题。”
白辞道:“我不是送你回去了么。”
“……”容镜的动作停了下来,“白白,你是不是非得让我不痛快?”
白辞又放了一个点心在他嘴边,温声请教:“那说什么比较痛快?”
容镜嚼着点心,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比如你打算什么时候乖乖退位,跟爷爷我回神医谷。”
白辞笑了:“这是白圣溪教你说的?”
“……”容镜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在神医谷?”
白辞笑而不答。
容镜表情凶狠:“先回答我问题。”
白辞直视着容镜漆黑的眼,半晌,修长的手轻覆上容镜的小腹,温然道:“你先给我生个儿子继位,我就陪你回神医谷。”
“……”
容镜“啪”地打掉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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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惜昨日被白辞请出寝宫,整夜未曾安眠。
她才发现和白辞对峙实在不是明智的举动。白辞不想说的,无论再怎么直面而入,也会被他轻而易举避开。
她不知道白辞究竟做何打算。即便他真的喜欢容镜,也断不会为了一个少年放弃刚夺下的江山。然而不近后宫不要龙子,他难道想让白氏江山就断在这一代,等他驾崩之后拱手送人?
容镜如果真的能影响白辞到这个地步,她就不得不将这个障碍处理掉了。
萧家尚要世代依存。更何况,她……确实是对白辞有感情的。
门开了,风月合上门,走到萧惜身边,道:“娘娘,听说……容神医昨夜又留宿皇上寝宫了。”
萧惜闻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手中的曲谱上,却半个字也未看下去。
风月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皇上曾经和平南王有过一段争执,好像就是因为容神医……”
萧惜目光一凝,“平南王?”
“是。”风月道,“据说平南王有一阵子跟容小神医走得很近,没几日皇上便一道圣旨将平南王遣去西北战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又把圣旨撤了,不过平南王好像真的……对容小神医有些不同。”
风月看了看萧惜的神色,道:“娘娘,不如……”
萧惜轻垂凤目,似是在沉思。半晌,将手中的曲谱轻轻折起。
“……这便好办了。”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