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王》分卷阅读15

    两人又是一番相互吹捧,苏师爷连连辞谢,又表现得惶恐,洪成丹只表面惋惜。及至茶也喝完了话也没什么好扯的了,洪成丹也要辞行了。苏子清意思意思挽留一二,又让人通知李瑁,要亲自送洪成丹离开。

    底下人先行退出来时,苏子清却于门内拜了一拜这位前辈,“谢先生大恩。”苏师爷语气诚恳、一揖到底,没让洪成丹看到嘴角噙着一抹奸笑。洪成丹被他拜得莫名其妙,险些张口就要追问“缘何有恩”了。

    李瑁事后也亲自把洪成丹送出城,反程一路上洪老先生还在纠结于苏子清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此行应当算得圆满,没有任何意外全在自己所料之中。同苏子清一番谈话也隐约可知他们是有心自立的。其实洪成丹亲自出马真正目的是做给金钰国看,他是孙琦跟前心腹,身份特殊,于当日落难的苏李二人也有一份交情,就凭这两点,他只消往洛阳住上几日,就不信金钰国这三天能睡上好觉!

    李瑁若倒霉不成事,金钰国也须落得自断一臂、元气大伤;若成了事,更能分化了金钰国势力,与顺天王而言怎样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何以苏子清要谢自己大恩呢?除了当年孙琦面前帮过两人开罪,洪成丹实在不记得自己于苏子清有什么恩惠。

    后生可畏啊。他不信苏子清猜不着自己的计划,正因此计没得解,他才有恃无恐。李瑁既不敢把他收押落人口实,又不能拿下递到金钰国面前,洪成丹凭这三寸不烂之舌,肯定会叫李瑁落实了做贼心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旦生了猜忌之心,李瑁跟金钰国就注定要分道扬镳了。

    上谋者善用天时地利人和,顺势而为,事半功倍。

    洪成丹蹙眉。他借金钰国对李瑁的那份不信使分化二人,那苏子清又是借他之手成了什么呢?

    ///

    苏师爷是真要谢洪成丹大恩成全,他正愁怎么逼迫李瑁反出单干呢,洪先生就送来这等好的契机!

    洪成丹走后李瑁也隐约觉察到了孙琦的诡计,有些发愁如何向金钰国表白,他这里肯定有金钰国的人,就不知道会不会刻意在老丈人面前给自己添油加醋了。

    苏师爷说怕甚,“你道他猜忌你是一日两日?你如何表白也不过留给金钰国更多时间安排收拾了你。”

    李瑁苦笑,这还不是拜师爷所赐?“如此道理,我就要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苏子清“啪”地一拍桌子、吓了李将军一跳,但见师爷冷笑看他,“忘恩负义?谁个与你有恩?他是搭把手助你于危难?还是救过你自家性命?我倒要说恰恰相反!洛阳何其大一块肥肉,你双手送上白让他占了两年;你为他招兵买马东征西战,不说功劳难道没有苦劳?就算是有恩,那也是早早就还清与他了!”

    李瑁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心里还是过不去一个坑儿,“他好歹把女儿托付给我。”

    “是他死皮赖脸非要把女儿与你,可不是你上赶着求娶来的。”这话完全忘了当初谁千方百计劝说李瑁跟金钰国结亲了。“你便是立旗称王了,又不是就要与金钰国拼个你死我活,算什么忘恩负义?”

    李瑁从没想过要自己当老大,况且觉得现状没什么不好,何必做那等劳神烦恼之事?天下不知多少人做着皇帝梦,偏偏李混混他不去往那边儿想。

    苏师爷心说早知道这么劝不动你,还好老天派来洪成丹助我。

    “如今却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了,还是方才那话,你不愿做那忘恩负义之人,金钰国可会放过了你?洪成丹来洛阳待了三日,金钰国看在眼里会作何想法还用我说?”

    李瑁非常为难,苏子清从来只会给他一样选择,唯一的选择。你看着是二选一吧,最后还得从了苏师爷。

    苏子清再接再厉,“就算你舍得性命以证清白,身后两个小的要如何是好?二郎年幼不过襁褓小儿,谁能保证金钰国会念在情分帮你养大?就是大郎,今后还姓不姓李都难说。”

    李瑁皱紧眉头,“大不了我们…”他说不下去了。如果今时今日手握千军万马都护不了儿子,要重新做回随波逐流的飘萍又哪里能敢保证可以将他们养大成人?

    事关子嗣,不得不叫李瑁动容。从前无牵无挂,荣华富贵与他不过身外之物随时可抛,但如今一身所系非但有家小,还有几万士兵依仗于他,这就是几万家庭。李瑁纵然舍得自己性命,如何能够让这数万人家受自己牵连?

    终于还是从了,“罢了,便按师爷的意思。”

    ☆、郑王

    郑,重也。苏师爷于万千之中挑中此字为李瑁冠冕,始有大郑王。——朱红金纹的王旗高悬洛阳城头,烈烈肃杀风中,见证了又一人将要粉墨登场,问鼎中原。

    当晚苏师爷与李瑁达成共识之后,立即就行动起来,先是派人拿住金钰国的人不使消息泻出。连金夫人也被严密监视,恐她生事。至于当初拨来的那一万人,早已分化在各处,且这些底下的兵士对上头也没甚死志,许其以优厚就乐颠颠地跟着郑王干了。

    待到那边金钰国得到消息,李瑁早已称王,左右不过几天功夫,只把他气个半死,间或又骂起孙琦不定在里面挑拨了多少!

    孙琦心中痛快,跟金钰国相隔千里遥遥对骂。洪成丹就没他这般乐观了,原本惜才之心如今所剩无几,越发在意起苏子清来。这人若不能收用,留着必成祸害!李瑁如此顺利脱出金钰国而自立为王,可见苏子清早已绸缪完备,只待时机成熟而已。

    金钰国绝对不愿吃这个亏。李瑁称王后,洛阳至南阳一带尽被划分出去,他如何能善罢甘休?心里计较着必要好好教训这只白眼狼,但又投鼠忌器,只好隐忍着先不同李瑁翻脸,派人去洛阳假意恭喜了女婿,以“病中思女”的由头要接金夫人母子回去。金夫人没接这茬,反而直接要来使转告乃父,言已出嫁妇人,生死自然都随李瑁。把金钰国气得真个病了。

    李瑁闻此言对金夫人不由心生愧疚,待长子更是上心培养;苏师爷知道后也说这金夫人实不是简单人物。后世常把金国太与梁末文烈皇后以及郑初的端肃皇后并提,但照苏子清说,文烈皇后到底优柔寡断,才会被国仗一再哄骗最后破国亡朝,只能抱着小丈夫投湖殉国。而端肃皇后的环境虽然糟糕却并不能算生死环生般险恶,比之前人还要顾及乱世存身实在不同。

    金国太较之二者欠缺了些文化水平,但是这个女人却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绝对不会受感情牵扯。或许当初执意嫁于李瑁是少女时代对良人的憧憬美梦,那么在岁月把那点滴情谊磨成了糟糠之后,金国太心中就只有对得失的衡量了。

    与其回去被父亲当作要挟李瑁的人质,不如让儿子站稳脚跟成为郑王的继承人。金夫人的野心,在那时候,大约也只有苏子清一人隐约看到。彼时谁也不知晓,二人之间注定要有一场交锋,胜者定天下格局,败者灰飞烟灭。

    ///

    李瑁称王,给手下将领名义上都提了官,涨了点工资,大家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他拜苏子清为军师,明眼人却都知道这个不是寻常军师,与大郑王同进同出席座仅低半席,俨然就是“第二人”的存在。

    热热闹闹办了个“登基”宴,附近的同行里、别管真情假意都遣人过来道贺,连阎彤安都捎了封信来。酒过三巡之后李瑁躲懒溜了出来,走到城墙上去吹着冷风。

    他抬头看了看朱红旗帜上大大的“郑”字,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汴梁街头错身而过的一个老道,当时他说什么来着?紫微入身不入命…止于称霸一方……可那个混混李瑁啊,却是连称王称霸都从未想过……

    李瑁叹口气,自家往城墙上一坐,有点后悔方才出来没顺手摸壶酒,辜负了这番清风朗月。

    “你的好日子,怎么自个儿倒偷跑出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李瑁回头,正见苏师爷迎风踏月而来。就是每日朝夕相对,见这般景象也要叹他风流形容。

    大郑王冲他的师爷拍了拍身边,后者走过去,虽有点惧高,但还是跨上去与李瑁一道并肩坐了。“怕你无聊,我出来的时候顺便带了壶酒。”可惜忘了带杯子。李瑁说无妨,对着酒壶直接饮也一样。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随便聊些什么。

    苏师爷注意到他今晚情绪不高,生怕还因为自己强按他做了这大郑王而心中抑郁,就有意哄他,引他多说些话。李瑁胸中确实有股郁气,然难以名状。一步步走到今天,总觉得距离当日那汴梁城里的混混李瑁渐去渐远,即喜且悲,难说是什么滋味,这是不是就是老父期望的生活?他突然感到茫然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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