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兵》分卷阅读4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应声。他又抬手再敲,这才听见门内有所动静。再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脑袋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你干嘛的?”对方显然口气不善。

    李德元微微敛了敛眉头,心中暗暗责备这小仆怎地如此目中无人,但在嘴上,他还是相当客气地轻声问道:“敢问,你家主人徐老爷可在?”

    那小仆将李德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没见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打扮:灰蓝色的袍子,沾染了不少尘土,衣摆上还有点点泥斑。再看看面相。也没有特别高傲的表情。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穷酸秀才而已。小仆不满地“哼”了一声,不耐烦道:“老爷不在!你有什么大事情?没有快走!”

    李德元被他一冲。虽然心中有火气,但是暗自思忖,切不可于这等小民面前失了读书人的修养。于是。他强压下心头怒火,好声道:“在下前来,自然是有事商谈。请这位小哥行个方便,向你家主人通报一声。”

    见他态度还算良好,小仆再度打量了他一下,迟疑了片刻后道:“你等等,我问问去。”

    李德元心下暗喜,这下可好。于是再次整理了下仪容外表,就等着被邀请入宅,见过这位未来的恩公大人(而且可能还是岳父大人),然后与之畅谈—番。

    然而,等待他的却并非是热忱的邀请。不久之后,那小仆又“噌噌”地跑了回来,一边不耐烦地挥着手,一边没好气地冲李德元道,“不见不见!老爷说了,你这等穷酸秀才,不是来借钱就是来巴结,有什么好见的?!”

    “唔……”虽然心头火起,但是这话却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实,这让李德元就连生气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有“你你你你……”了半天。

    面对那小仆轻蔑的脸色,李德元赧然,读书人怎能忍受别人如此不待见的眼神?!登时决定宁可没有钱,也不能丢了尊严。于是愤愤地甩了甩袖子,打算做足了架势转身离去。可没想到那小仆竟是再也不看他一眼,在他甩完袖子之前便“碰——”—声将大门给关上了。李德元这一番维持尊严的气派并未能演绎完全,便如白抛了媚眼给瞎子看。呆了半晌,他只有狠狠地跺了跺脚,咬著牙离开。

    什么大善人!什么大富翁?什么御宅屋!渐渐离那朱红色的大门越走越远,李德元在心中愤然道,既然是也是爱书的人家,怎么会对读书人如此轻蔑?!却连人都未曾见一下,就直接撵人!

    他不禁摇了摇头,暗道这户人家忒的没有好眼光。如他这般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能与他结交也算是那家人的福气。哼!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到他高中状元之时,莫要怪他不待见这晋城徐府!

    这么一思付,李德元又觉得有了干劲,觉得那徐府没有帮助到他,到是对方的损失了。脑海中似乎能浮现出自己骑著白马行走在街道之上的景致。当他器宇轩昂地路过那徐府之时,不屑地瞥去一个白眼。那未曾蒙面的徐家老爷,便颤巍巍地跑了上来,诌媚地认错,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李德元已经完全沉浸入幻想之中了。然而白日梦并未能持续多久,就被一阵熟悉的“咕——”声惊醒。平复了嘴角的弧度,他无奈地低了头,望向自己瘪瘪的肚子。再望望日头,己是过了正午,这也表明,他已经超过了一天没有吃到饭了……

    身无分文,更是被腹中空空的饥饿感所折磨,李德元再也没有心思顾及自身形象之问题,耷拉著脑袋,却又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有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像孤魂野鬼一般在大街上俳徊……

    夕阳渐渐染红了街道,路边悬铃木的叶片,也被镀上了一层橙黄的颜色。依稀可以看见远处的人家,烟囱中冒出袅袅轻烟,在暮日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柔和而温暖。路边的行人渐渐少了,小贩们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吃饭去。

    街道渐渐变得沉寂下来,与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相比,李德元的步伐显得飘悠得过了头。抬头望了望那一轮橙红的温暖日轮,他强打起精神,念了一曲《少年游》“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本想靠著吟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胃袋空空的感受,让他念不下去了。再望那轮暮日,李德元再顾不上什么风雅,只能低垂下脑袋,以一种呓语的声调道,“唉……夕阳日暮,好大的咸鸭蛋黄呀……”

    就在这时,一阵酥油的香味飘进他的鼻中。李镍元循香望去,只见那是路边的一个烧饼摊子,小贩正打算收摊回家,却还有三个烧饼尚未卖出,正愁得直吆喝。眼看牵德元那两眼珠子都快蹬在烧饼上了,小贩连忙拉生意:“这位客倌,可要烧饼?两文一个,又香又脆!”

    李德元摇了摇头,忍著诱惑,硬生生命令自己将头偏向一边,这才在小贩的视线范围之外,吞了吞口水。然而,心中虽然命令自己切不可再去想那烧饼,但步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动了。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边,别扭地将头撤向一边,背对这烧饼摊子。

    这秀才真是奇怪,莫不是读书读得呆了?!望著李德元的背影,小贩不禁产生这般纳闷。与他抱有相同之疑问的,还有站在街角的另一个男人。

    那人便是张赛虎了。在街上巡逻转悠了大半天的他,刚准备收工,就见到了那蠢秀才站在人家烧饼摊子面前迈不动步子的场景。连想都不用想,他便立即明白了那呆子此时的困境:身上连半个铜子都没有,在街上晃悠到现在,想必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那个蠢秀才,真是呆到了家了。心中一边做下如此评价,张赛虎一边转过了身子,打算来个视而不见:他才懒得管那书生,关他屁事!可是,走了没两步,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步子。烦躁地以一只脚点著地面,终于,他“噌”地回过头,大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老子全要了!”

    背对烧饼摊又低头盯著地面的李德元,突然听见背后穿来—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正撞上那一身红衣的恶人面孔:“喏。”张赛虎将热腾腾的烧饼递在他面前。

    “……”李德元呆了一呆,怎么没有想到那家伙竟然会如此好心,想也没多想,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可是却又在空中硬生生地停住了:就是这个家伙害得他毁了书卷、丢了包袱!读书人要有骨气,怎么也不能要嗟来之食。

    这么想著,他又强迫自己别过了头去,不去看那诱人的烧饼。可是,那香味还是不可避免地飘入他的鼻中。不行!要坚定立场!要有骨气!他如此在心中一遍遍地对自己重复。可是,呜呜呜,他好饿啊……

    “不要拉倒!”看对方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张赛虎敛了眉头,不禁心中有气:难得他愿意帮他,那小子倒还不领情!二话没说,他将三个烧饼叠成—摞,同时塞进了嘴巴。这小子不吃,他吃!

    正当张赛虎吃得开心的时候,李德元也在心里进行著艰苦的心理挣扎:大丈夫威武不能淫。贫贱不能屈!怎么可以吃仇人递来的食物呢?!耶?!对了,他是仇人!那他把他吃穷了最好,不就是报了仇么?不吃白不吃,他这不是屈服,也不是没骨气,他这是报仇呀!

    李德元心下大喜,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可当他偏过头去,刚准备接过烧饼之时,一抬头,却发现张赛虎将最后一口也丢进了大嘴。

    “啊——”李德元惨呼一声,登时耷拉下脑袋,没了言语,只是心中在滴血;呜呜呜呜,他的烧饼啊……

    “谁让你不吃来的?你不吃,老子吃。”张赛虎斜眼睨他。如愿地看见那蠢书生一副生不如死的惨痛表情:哈哈,这书生这副蠢样子,倒很趣啊!

    “你……你你……”虽然很想痛骂他一顿,但是无奈腹中空空,没有半点力气就连脑袋的运转也失了水准。所以,李德元只能气得涨红了脸,“你你你”了个半天,却愣是一句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气愤难平的样子,张赛虎越发觉得好玩起来,好整以遐地抱著手臂,以看他的表情为乐:“说啊,老子怎么了?!”

    然而,未等李德元想到什么说辞,只听“咕——”地熟悉声音,再度不合适宜地响起。登时,他只觉得颜面尽失:在谁面前丢人不好,偏偏在这头莽熊面前丢了面子。这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一辈子再也不出来见人才好。

    “哈哈!”看到对方那又羞又愤的表情,不知为了什么,张赛虎只觉得心情大好,禁不住大笑出了声。

    那笑声直害得李德元耳朵发疼,刚想暗骂这莽熊忒地可恶,可下一句又让他觉得这对方的声音宛若天籁一般———

    “走!老子心情好,请你吃饭!”

    ***

    微微的热气蒸腾,熏上李德元的眼睛,热乎乎地让他觉得发酸。透过那迷蒙的气息,望向那一碗阳春面,只见翠绿的青菜叶子铺在上面,一颗金黄的荷包蛋好像太阳一般耀眼。在灯烛的映照之下,那面汤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光,折射出五彩的色泽。

    李德元吞了吞口水,眼珠子几乎瞪出来黏在面上。可是转念一思忖,毕竟是别人请客,主人都还没动筷子之前,他还得谨守礼仪,保持君子风范。

    然而,那张赛虎怎知道李德元想的是什么?见他明明一副馋得快要扑上去的样子,可偏偏就是不动筷子。张赛虎大奇:“你怎么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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