柾觉得热乎乎的鱼丸火锅热度,就像是草薙的人品一样。只会威胁勒索的小道记者——贵之虽然这么说,不过柾觉得自己好象可以了解为什么这个好色、下流又随便、无可救药的男人,会那么受欢迎的理由。
“总之,你先帮我把录音带整理成文字吧!听采访的录音带,用文书处理机打出文章。有点麻烦,不过带回家也可以做吧?”
楼梯的左边是草薙的房间。柾从草薙的腋下探头偷看房间里面。
“……这……”
然后他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哇,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秘境——不,是人间之外的魔界。
横渡这个空间的一条绳索上,挂着晒得硬掉的毛巾和内裤之类的衣物。堆了又堆的厚重书籍和录象带形成数座山脉,这也被揉成一团的纸屑、报纸、传真纸和影印纸、录象带、乱成一团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的电线之类的东西完全覆盖住。
木质地板上只看得见以点存在的空旷兽径,而且曾经发生过一次表层雪崩的东西上面又再次堆上书啊、文件啊、录象带啊、录音带之类的杂物。
最上面更是放满了烟蒂都快溢出来的烟灰缸、咖啡和啤酒的空罐、喝剩下的矿泉水、插着筷子的杯面、吃到一半的便当、袋口打开的洋芋片袋子、保险套的空盒,还有莫名其妙的雨鞋和安全帽。
铁制书架上也同样地乱堆着书和文件,不知道是不是拿来当衣柜用,毛巾和内裤等也揉成一团塞在里面。位于书山另一头的床上,放着两台笔记型电脑,不知多久没洗的泛黄枕头旁边,则是成束的信件、原文、闹钟和烟灰缸。这个烟灰缸里也是溢出的烟蒂,满是绉褶的被单上到处是黑点……。
柾呆立在原地,一团几乎有老鼠大的棉絮灰尘飘啊飘地飞过他的鞋子上。
“啊……嗯……我放到哪里去了……小鬼,那附近有没有一台md随身听?在秋叶原买的,一万八千九百八十圆可录音的拍卖品,台湾制红色的……”
“这……”
“啊?”
“这种猪窝里怎么可能找得出那么小的东西!白痴!”
柾拿起面纸盒朝着用长腿大步跨过垃圾山、在那附近东翻西找的草薙背后扔去。
“这是什么鬼样子!打扫!打扫!”
“……小鬼。”
草薙回过头来,一脸正经地把右手放在柾的肩上。
“如你所见,我是个集美貌、睿智与性技巧于一身……得到神的恩宠,被授予世上一切才能的男人。可惜的是啊,神就是忘了给我打扫的才能。这也就是天不予人‘一物’(应该是二物)的意思啦!啊啊,神也真是太爱开玩笑了。虽然我的‘一指’倒是给得很壮观啦……”
“……”
……白痴。这家伙绝对是白痴!
“是上次来的时候,不是整理得满整齐的吗?”
“那时候有个三天就来整理一次的人!”
“薙兄和那个人吵架了吗?”
“不。他上个月过了二十岁生日。”
那就是分手了——不,草薙甩了人家。
十五岁以上未满二十岁是我的守备范围——这是自称美少年猎人的草薙的口头禅。柾本来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可草薙好象真的不管是再这样的美少年,只要一过二十岁,就和人家说拜拜了。
事实上,柾也是快满二十岁的草薙爱人怀恨下的受害者。——那个人叫冠城飒吧!他是住在幽灵大楼地下的骇客,拥有绝世的美貌,看起来就像远离尘世……仿佛不属于这世界的人。
“……我说薙兄啊……”
柾深有感触地叹息。
“既然有恋人的话,就别再像这样到处打野食了啦。还专门找一些相当年轻的人下手,这样对方不是很可怜吗……而且,薙兄或许只是玩玩,对方可不一定也是这样啊!——说起来,你那十五岁以上未满二十岁的标准,到底是以什么基准订下来的?”
“未满十五岁的人,不在我的**对象内。”
“那未满二十岁呢?”
“嗯?”
草薙打开口袋里的camel烟盒,露出谜般的苦笑。
“因为未满二十岁,就不在我的恋爱对象内。”
“……?”
“嗯……大人有许多一言难尽的历史和辛酸呢!”
“还敢说得那么了不起,连打扫都不会的家伙,不是大人,是废人!”
柾拨开像门帘般垂挂在那里的衣物,踏进兽径。
“受不了,到底要这样弄才能弄得怎么脏?别说是猪窝了,连猪都不想住你这里。垃圾场!简直是垃圾场!啊……真是的,怎么把发霉的便当丢在那里?脏死了……。咖啡喝完就拿去洗……呀啊啊!”
“噢!”
咖啡杯里头竟然放着用过的保险套,柾吓得松手一丢,草薙用单手接住了杯子。
“不要把那种东西丢在那里啦!”
“歹势。啊……小鬼,不要接近那里比较……”
柾把摸到杯子的手在裤子上用力擦着,走向窗户。
“我也不想靠近,可是再继续呼吸这里的空气,我会得病的!受不了,你还能在这种房间起居哪。去拿吸尘器来,还有垃圾袋和扫把……呀啊啊啊啊啊!!!”
把窗户全部打开,想让房间各个角落全部都通风换气的柾,一把拉开暗房的隔帘,瞬间却发出了悲鸣,倒坐在垃圾堆中。
那里——被黑色布帘隔开的简易暗房内侧——一个嘴里塞着仿佛开了孔的高尔夫球物体、只穿着一件衬衫的半裸青年,双手双脚被绑在靠在墙壁上的矮桌四腿,**上用胶带固定着拇指大小的按摩器,即将射精的性器被黑色皮革的拘束具紧紧绞住,以唾液滴垂在裸露白色胸膛上这种凄绝的姿势,昏厥在那里。
“我连前面一点点都没进去过啦!”
把剩下的果汁类还有吃到一半的泡面全部一起冲进厕所里,然后将空罐和宝特瓶分开装进垃圾袋。烟灰缸里的烟蒂,确定火全都熄了之后,再丢进可燃垃圾袋里。到处发霉的便当当然也处理掉了。
“真的!真的!玩具是用了很多,可是我向天地神明发誓,我的本体还没有使用过!”
把吊在绳索上晾得都硬掉了的衣物再一次丢进洗衣机。塞在书架里的内裤和毛巾,也顺便一起扔进去。
传真、影印类的纸张放进空箱里,录音带和录象带也一样往纸箱归类。
“喂……你怀疑我吗?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向小鬼撒谎嘛!嗯?”
做到这种地步,也还只是整理到表层的程度。拿开报纸来,以为总算能够见到地板了,底下却又冒出烟灰缸、电信局帐单明细表、香烟的空盒子、被压得溃烂的热狗、还有草薙的屁股绝对穿不下的白色三角裤等,一个接一个跑了出来。
“呐……别那么生气嘛!那也是工作之一啊,你以为我是自己喜欢才去陪那种正经古板的人吗?当然是和小鬼这种可爱的少年亲热要快乐多了啊!”
“烟灰会掉下来,到那边去吸!”
柾把绣有私立高中校徽的单只袜子和垃圾一起塞进袋子,冷冷地应道。
寒冷的北风从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手都被冻得僵掉了,可是柾不想把窗子关上。那个美青年——确实是与私奔事件有关的某制药公司的菁英社员——被草薙抱到浴室去,好象请出租车把他载回家了,可是柾觉得整个房间都染满了他和草薙之间情事的味道,感到恶心不已。
“我告诉你,我对你的解释一……点都不感兴趣!只要你好好付我打工钱,你要和谁去乱搞、去做什么鬼工作,都不关我的事,请自便!”
柾就像只发怒的猫似的浑身带刺,以高速收拾着垃圾。草薙坐在床上,手撑在膝盖上支着脸颊望着他“噗哈……”地悠哉吐烟。
“嗯……说的也是……”
“对啦!什么‘我的守备范围是十五岁以上未满二十岁’,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只要是好男人,你就不管人家几岁!不敢相信!,没节操!骗子!废人!下半身肥大的色情魔!”
“不,我不是说我没真的做到……?”
“罗嗦啦!不干我的事!那和我无关!”
太阳穴的血管阵阵发颤,柾狠狠地大叫。
“跟你说烟灰会掉下来,去别的地方吸啦!要说几次才听得懂?你到底有没有长耳朵?”
“好啦,好啦,别那么冷淡嘛!”
草薙露出好象看着缠在脚边玩耍的狗或猫般的眼神,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抚摩狞笑的性感丰满的嘴唇。
“嫉妒的话,老实这么说不就得了?达令……”
柾二话不说,拿起烟灰缸砸向草薙邪笑的鼻子。
刚过九点的歌舞伎町相当悠闲,在狭窄的小巷里栉比鳞次的夜总会和风月沙龙等色情营业场所前没什么客人,也不见招揽客人的店员身影。贩卖花束及水果的货车正准备开店。
人影稀少,并不光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六。东洋第一的欢乐街,也无法幸免于乎不景气的袭击,根据店家属性的不同,听说有些客人骤降到泡沫经济期的三分之一。可是,即使如此,人口还是如老鼠般不停增加——不是日本人,而是来自国外的“客人”。
职安通上充斥着韩国字的招牌,现在要找出一家没有半个菲律宾小姐的夜总会,已经难如登天了。就连和食料理店的厨房,也看得见中国人在煮柴鱼汤、泰国人在握寿司的景象。说到冬天的风情画,当然是炒面摊子,可是不知何时,菜单上也开始出现韩国料理了。这些都是学生时代看不到的风景。
“薙……兄!”
草薙把车子停到区投所设的打击练习场旁的停车场,在临时的铁皮小屋内,看着停车场的金发少年,打开玻璃窗叫住了草薙。
少年的双耳挂满了各式银耳环,短发是蜂蜜金色,瘦得像竹竿的身上穿着hanes的t恤及二手皮外套等外出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