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KYO JUNK系列》分卷阅读186

    柾不想观光,也没人提出这件事。贵之一分一秒都不离开柾的身边,柾也是同样的心情。只待要在对方身边,那就是最棒的了。

    可是有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看着听不懂的电视节目时,柾会想起日本的事。悠一怎么了?三代过得好吗?想打电话给他们……可是不行。贵之也是,他读着报纸的股价栏,偶尔会同样陷入沉思。柾觉得他是在想留在日本的工作,还有四方堂老爷的事。但是,两个人就像约好了似地,谁都不提这件事。仿佛深怕只要一出口,就会破坏了什么似地。

    连同点心一起交给柾的便条,是有人请柜台转交的留言。柾浏览了一下便条纸.望向寝室的门。贵之还在睡。柾把便条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这次留意不吵醒贵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饭店。

    经过从房间窗户看得见的红色拱桥,那里有家在散步途中发现的、为日本人开的超级市场。除了豆腐及酱油等食材之外.日本的报纸及杂志等也种类丰富。柾在那里买了牙粉和一份报纸。不管是哪家报纸,这几天的头版都是涉嫌秘密贩卖脏器的前首相遭到逮捕的后续报导。杂志标题也不断出现秘密贩卖脏器的文字。

    一国的前首相,将各国的财界人土斡旋给黑帮份子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也被欧洲各媒体大肆报导。成为契机的是,在日本销售第一的报纸与news times上连载的,一个日本记者的报导。柾在伦敦也读了那则新闻。报导中,以深入的采访及缜密的资料为基础,**裸地刻划出中国贫困阶层的生活,以及利用了这点的黑帮实态——同时也详尽地记述了器官提供者及病患、患者家属、参与手术的医师与护士们活生生的恸哭。超级市场的二楼,是兼书店的小型咖啡厅。可以一面用简单的餐点,一面阅览杂志和报纸。客人不只日本人,也有许多附近专攻日语的大学生。站在楼梯人口处,缓缓环视店内。夕阳射入的大型拱窗前,一个身穿西装的高雅绅士,正望向这里。他阖上原本正在阅读的厚重书籍,静静地站起身后,眩目似地眯着眼睛,缓步来到柾的面前。

    几个月不见,中川的白发增加了许多,看起来似乎也瘦了一些。后来柾才听说,中川在不久之前,才因为心力交瘁而卧病了好一阵子。但是,这个时候的柾,并没有为他的身体状况着想的余裕。

    “好久不见了。看到您一切安好,真教人欣慰。……有长高一点了吗?”柾紧紧绷住了脸。

    “有事的话,请快说。我不早点回去的话,贵之会担心的。”柾看也不看中川的脸,冷冷地这么道,中川露出了有些伤脑筋的微笑。“我是第一次到阿姆斯特丹来。要不要到外头散散步?”柾摇头。中川不一定是自己—个人来的。他才不想一到外头.就被车子强制送到机场。一一中川可能是从柾顽固的视线读出了他的警戒,也没有再勉强什么。两人在窗边的座位坐下。旁边一个头快秃了的胖男人,正舒服地打着瞌睡。

    “您们似乎去了不少地方呢!柾少爷觉得欧洲怎么样?”

    “……”

    “这是个适合旅行的好季节。可少爷是不是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学校已经开课了,少爷应该很想念朋友们吧?老爷也引颈期盼着柾少爷回家呢!”“……我不回去。”柾紧紧握住膝上的纸袋。

    “贵之和我都再也不回日本了。”

    “学校怎么办?”

    “我要退学。学这种东西,全世界到处都有。”

    “……不能再重新考虑吗?人家都在担心您呢!”

    “……”

    中川轻轻叹了一口气。“是这样吗?那么没办法,我们只好以绑架您的罪名通缉贵之先生了。”“

    绑架……!?”柾的叫声,把在邻桌打睦睡的男人吓得跳了起来。

    “将来成年少年从监护人手中掳走,带到国外,这是不折不扣的犯罪。”

    “胡说八道!我是依自己的意志和贵之在一起的!而且,贵之是我的……”“贵之先生已经不是四方堂家的人了。”中川以温和却果断的语调打断了。

    “四方堂家的总帅,柾少爷,只有您一个人。您没有任何随从陪伴,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了。更何况,您应该还没忘记上海的事件吧?不能逃避现实,请有点自觉吧!贵之先生把您从医院带走时,就应该有了觉悟。所以,他才会使用假名,四处流离的不是吗?”“您以为这两个月间,我们只是袖手旁观吗?从两位离开国内的路线、利用的交通设施、留宿的饭店、在餐厅用餐的菜单、到喝的酒的金额,我们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这就是四方堂的力量。老爷认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两位应该都会冷静下来,所以指示我们只监视两位的动向,不要轻举妄动。……但是,您也差不多该自觉到自己的立场了。请和我一起回日本吧——柾少爷。”

    “……我不回去。”

    “柾少爷,请您懂事一点。”

    “我不回去!”柾的叫声,让全店的人都住这里看过来。“不要管我们了!那么想要继承人的话,像贵之一样,再收新的养子不就得了?为什么只因为有血缘关系,我就得任凭爷爷摆布?我跟贵之已经和四方重断绝关系了!不要管我们了!”

    “老爷不是您唯一的亲人吗?”

    ”我会待在那个家,是因为妈叫我那样做。是因为有贵之在那里。可是,妈已经不在了,贵之也不在了,我没有回去四方堂的理由了。……我们已经约好,再也不离开对方了。”

    “可是将来怎么办?打算一生都这样逃亡吗?您以为这种事真的办得到吗?大学怎么办?住处呢?工作呢?您的梦想呢?您不是有个远大的梦想吗?”中川轻轻摇晃柾的肩膀,柾的嘴角露出了未曾有过的冷笑。

    “就算回去,反正也会被你们软禁起来吧?而且,我们之所以非逃不可,都是谁造成的?”“……这件事,老爷也十分后悔。可是,柾少爷,正道少爷年纪轻轻就意外亡故,老爷又因为那事件,差点失去了少爷,请您体谅老爷的心情啊!您和老爷不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两个亲人吗?”

    “我的亲人只有贵之。”

    “那么,就请您别再让贵之先生痛苦了。”柾闻言愕然。中川苍白着脸,双手握住困惑地睁大眼睛少年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据您接下不的行动,贵之先生可能会遭到警察和四方堂双重追捕。这样一来,他一生都得不到像样的住所和职业了。您打算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吗?把贵之先生那样的人,遭到如此悲惨的境遇,这是您的本意!?”

    “……我……!”

    “您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等您一成年,无论要做什么,都是您的自由。再两年——只要再忍耐两年就好。柾少爷,请您无论如何——无论如何现在要忍耐——”

    “放开我……!”

    “柾少爷!”

    “叫你放开我!”柾把纸袋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扔了过去,推开闻声想来阻止两人争吵的店员,冲下楼梯。

    两个月前——从{猫)的轮船救出的柾一行人,就这样被送到高槻综合医院,接受治疗。柾的检查尤其缜密人微,全身上下被彻彻底底地检查过一遍。然后,为了复健,他人院了一个星期。检查结果一切良好,伤口也马上痊愈了。——只有外表看得见的伤痕。那个潮湿船舱的孤独黑暗,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在柾身上留下了爪痕。房间要是太暗,他就无法入睡。现在他也经常在半夜里被恶梦吓醒。从前毫无任何幽闭恐惧症的柾,现在连坐医院电梯的短暂时间,也会引发恐慌症状。从那之后,连飞机的闭塞感都让他痛苦莫名。心灵与身体无法取得平衡,难道今后得一直这样……永远都会被这种可怕的记忆支配吗?一想到这里,柾就觉得不甘心、生气又悲伤,不但乱摔东西迁怒,还莫名其妙地大哭大叫。而比这些更教他痛苦的,是被迫与贵之别离。全都是四方堂老爷的计谋。柾被困在床上的短短一周内,贵之被四方堂家除籍,集团的中枢也完全更迭了。充满两人生活回忆的东京的家,也被拍卖了。

    软禁状态持续着。由于太想见贵之,柾每天都以泪洗面……然后,那是个新月的夜晚。他究竟是怎样通过严密警备的——?贵之就如同梦幻一般,出现在病房的阳台上。“我来接你了。”贵之伸出手来,这么说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柾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贵之的手。嘴里说着“不要消失”,唇瓣亲吻了上去。贵之准备得十分周全。他偷偷把柾从医院带走后,两人以伪造的护照来到香港,隔天早晨,人已经抵达巴黎了。

    他们捏造假名、谎称是兄弟,伪造的护照已经用掉了六本。每当假名增加一个,心就跟着沉重一分。但是,即使如此,柾还是不愿意离开贵之。不想离开贵之,他再也不想孤单—个人了。连确定是不是有人追上来的余裕都没有,柾喘息着冲进饭店,中年门房吃惊地目送他进来。柾奔上螺旋楼梯,责之正在客厅扣着衬衫钮扣。柾连关上门都觉得焦急,扑进贵之的怀里,把脸用力埋了进去。

    “柾?怎么了……我一醒来,没看见你的影子,正想出去找你……”

    “抱我。”柾像要扯下扣子似地解开贵之刚扣好的衬衫,鼻子贴上坚硬的胸膛,吸着贵之的体味。贵之吃惊地皱起眉头,单手托起柾的下巴。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也没有。我想要贵之。”

    “柾……嗯……”柾伸直了背,抱住贵之的头,热切地吸吮他的唇。将富有弹力的舌头连同唾液一起吸吮进去。粗暴的吻,让贵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是没有多久,两人的身体便重合似地倒在桌上。柾摸索着拉下男人的拉链。他留住想到寝室去拿润滑剂的贵之,恳求着‘就算痛也没关系’,主动抬起腰肢。毫无准备地接受坚硬而雄伟的男人分身虽然痛苦,但是柾十分满足。他想用全身感觉贵之的拥抱。由于从昨晚就一直连续的行为,**瞬间便平息了。柾无力地伸展四肢,躺在坚硬的桌上,贵之靠在他身边,温柔地抚模他的头发。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呢!”

    “嗯……”

    “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不想要。”柾轻轻抓起贵之的左手。修长的手指。从未做过粗重工作的优美手指;呵护、疼爱自己的手指……。

    “我什么都不想要。一起到遥远的地方去吧……”柾把贵之冰凉的手指按在唇上,呢哺似地说道。要是不说些什么,眼泪好象就会夺眶而出了。“哪里都好。我们到更远更远的地方去吧!”

    “……嗯。”贵之轻轻吻上柾汗湿的额头。那是平静而温柔的眼神。觉得收在口袋里的便条、还有中川的威胁,一切都被他看透了似地,柾的胸口痛了起来。

    “一坐上电车,就会想吃冷冻橘子呢!”

    “冷冻橘子啊……我从小学以后就再也没吃过了呢!”

    “这么说来,悠一好像最讨厌橘子呢!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小时候坐新干线时买了冷冻橘子,一口咬下去,结果前齿就断了。好像就是这件事造成他的心理创伤,他到现在都还讨厌橘子呢!”坐在停止中的一等车厢里,望着拖着大件行李一个接一个上车的乘客,柾愉快地这么说道,贵之从报纸抬起头来,轻声笑了。乌特勒支发车的ec列车,目的地巴黎,是费时八小时的长途旅程。明天早上就会到达巴黎北站了。他们的行程是再从那里悠闲地坐火车到马赛附近,乘船远渡非洲,前往柾提议要去的埃及。向柜台提出退房时,女主人频频惋惜他们突然的启程,把所有的点心糖果都送给了柾。自己看起来这么喜欢吃甜食吗?柾在计程车里对这件事感到极度不可思议,结果贵之不小心说出:“在西欧人眼中,柾看起来可能像是才十几岁的小朋友吧”,害得柾生了好久的闷气。

    “喉咙有点渴了,我去小卖店看一下。贵之要不要买什么?”

    “不用了。快到开车时间了,这里和日本不一样,没有广播通知,小心一点唷!”

    “我知道。”柾离开了座位。

    下了火车,他绕到贵之所在的车厢前,“叩叩”地敲了敲窗子。正在读报纸的贵之拾起头来,朝他微笑。柾也微笑,挥了挥手,然后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乌特勒支车站里,没有剪票口。站务员在各列车的上车处剪票。柾逆着乘客的人潮,快步穿过颜色相似的火车之间,在老旧古典的建筑圆柱后方,看见了中川的影子。他无言地穿过中川身边,来到停在入口处的黑色轿车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像是护卫的两个男人,打开后车座的车门。柾伫立不动,中川无言地把伞移到他头上。早晨晴天就像骗人似地,在黄昏开始下起小雨来。

    “感谢您下的决它。”

    “这不是为了……”柾颤抖着,紧紧握住身体两侧的拳头。喉咙里仿佛塞满了砂子,呼吸困难,胸膛剧烈起伏。

    “这不不是为了爷爷,也不是为了继承家业,更不是为了中川。全都是为了贵之。”“……是的。我了解——我非常了解。”

    中川安抚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教人厌恶到了极点。柾像要甩开他的声音仪地,僵着肩膀准备坐进车于,却赫然回过头去。一道修长的影子落在被雨水打湿的石板地上。贵之站在那里。柾发出不成声的叫喊,护卫们发现贵之的踪影,立刻挡到柾的面前。贵之静静地望着柾。没有任何慌乱的样子,他的表情极度平静。 绵绵不断的小雨,打湿了优美的脸颊和肩膀。贵之把握在右手的什么东西,交给了中川。是钱包。为了没带钱就下火车的柾,贵之特地把钱包送来了。原本一直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滑下柾的脸颊。

    “……中川。”呼唤从前部下的声音,依旧充满威严,带着以往的支配风格。

    “那孩子无法坐窗子密闭的交通工具,会让他想起船里的事。坐电梯和飞机的时候,一定要握住他的手。还有,别忘了寝室的灯。要是没有灯光,就算睡着了,他也会害怕得哭泣。”

    “……我知道了。”

    “这两个月来,他长高了三公分。帮他准备衣物时,记得留意。”“

    是的。”

    “还有,……不。”贵之呢喃着“没完没了呢”,接着露出了寂寞的微笑。“接下来就一切拜托你了。——请好好照顾老爷子。代我向他问好。”

    “少主也……”中川喉咙哽住,低下头来。“少主也务必保重。”

    “贵之……!”被护卫们强迫推进车里的柾,朝恋人大叫。“柾!”贵之忍不住张开了双臂。柾甩开护卫们的制止止,忘我地扑进他的怀里。贵之的味道、贵之的唇、发丝的触感、结实的臂膀。想要把一切都烙印在记忆的细胞里。我爱你!我不要离开你!

    “……柾!”贵之的双手摸索着柾的脸,湿濡的脸颊靠了上来。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的冰冷水滴。在贵之脸上反射出光芒。“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走!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我爱你!”

    我也是。我爱你。不想离开你。不可能离得开你。要我怎么做,才可能将自己的一半撕裂?可是……。像要挥别这一切感情似地,柾放开了贵之的唇。

    他咬紧牙关,忍住不断涌现的泪水,硬是把变得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从贵之仔里扯开。然后,他用双手拉平之前变得绉巴巴的衬衫。颤抖的唇拼命露出微笑。

    “我会打电话给你,也会写信给你,我每天都会寄mail给你。”

    “……柾!”

    “两年!只要两年—过,这次换成我去把贵之接回来!就算贵之不愿意,我也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所以……所以,等到那个时候……”等到那个时候,请成为我真正的家人。最后,哽咽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了。但是,贵之的的确确听见柾的话了。比自己年幼十二岁的少年提出的求婚。贵之以吻向他起誓。——发誓无尽的爱。

    翌日,迎接搭乘包机返回日本的柾的,除了三代的泪水之外,还是泪水。她也因为太过担心两人,在这段期间内,瘦了将近十公斤。三代说完“您回来了”,就已经到达极限,只是看着柾呜咽不已。但是,就连三代的泪水,也完全传不进柾疲倦不堪、一片茫然的心里。

    谁也不想见。尤其是祖父的脸,他连看都不想看。不管祖父在门外安抚还是责骂,他都顽固地拒绝会面。他想见的只有贵之,想听的只有贵之的声音而已。

    柾失去了做任何事的精力,甚至食不下咽,只是关在宅邸的房间里,等待时光流逝——直到某天深夜。贵之送来了一封e—mail。你好吗?我此刻在纽约。请好好照顾爷爷。……我爱你。只有短短的几行宇,柾却一次又一次、反复地看了又看。难过得泪如雨下。想见贵之。想见贵之。想见贵之。

    ——去见他吧!这么一想.柾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为了找出护照,溜出寝室——……结果。总是上着锁的房间里,泄出了灯光。

    那是贵之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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