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火/Fire from Heaven(亚历山大三部曲之一)》分卷阅读4

    “她们去了,展露在使节面前,没梳头发,没带首饰,她们以为露个面就可以退下。”

    亚历山大想象着他母亲接到这样的召唤会怎样。他怀疑她会不会从命,哪怕是在一个被奴役的国家。。如果她出现,她会梳好头发,戴上全部珠宝。

    “当她们发现她们得留下,”菲利普接着说,“她们在墙边远远地坐下。”

    “对了,有个老头从他祖父那儿听到这个故事,曾指给我看那个地方。她们裹着面纱,沉默地坐在那里。他们大声说着恭维话,让她们摘下面纱。如果他们自己的女人在生人前抛头露面,他们会砍掉她们的鼻子。在这种令人蒙羞的时刻,年轻的亚历山大看到他的母亲和妹妹,全体的王室妇女。他打好主意,走近他父亲,波斯人没看见他,看见了也不会在乎,当大狗们不吭声时谁害怕幼兽的叫声。一个使节对国王说,“我的马其顿朋友,那些夫人还不如不来,看她们那样坐着简直是一种折磨。请遵守波斯的习俗,我们的妇女要招待客人,别忘了,你已经向大王宣誓效忠。”

    这简直是白刃出鞘了,人们以为国王会保持沉默,结果国王让妇女们去陪伴波斯人,和吹笛女,南方来的舞女们坐在一起,王子看到波斯人摸索着她们,他的朋友们好容易才拦住他没冲上去。然后他安静下来,他在卫队里挑选了七个还没长胡须的少年,他低声吩咐他们,然后让他们走开,接着走向他那如果不感到羞愧起码也很难过的父亲。

    他说“陛下,你累了,别再硬撑着了,我来招待客人,他们会什么都不缺的。我保证。”

    国王找到了台阶下,他告诉儿子小心待客,自己退场了。使节们继续为所欲为,王子没表示出任何愤怒,他微笑着站起来,说道,“亲爱的客人们,我的母亲和妹妹很荣幸与你们相伴,但是她们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来的及打扮,请让她们先退下沐浴打扮,等她们回来的时候,你们会发现,你们将得到你们应得的款待。”

    亚历山大双眼闪亮,笔直地坐着,他猜到了王子的计划。

    波斯人喝多了酒,对眼前的长夜心满意足。这时七位蒙着面纱,衣着华贵的夫人走进大厅,分别走向一个使节的座位。虽然因为他们的傲慢无礼,他们丧失了做为客人的权力,但是他想看看这些人如何表现。他们丑态百出的时候,他发出信号,穿着女人衣服的小伙子们抽出匕首,波斯人的尸体被撂倒在狼藉的杯盘间,他们甚至来不及叫出来。

    哦,太棒了,男孩说,他们确实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款待

    他们在大厅里还有一批随员。门被关上了,没人能跑出去通风报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路过色雷斯的时候遇到了强盗的伏击。事情完事的时候,尸体被埋在树林里。那个老头告诉我,年轻的亚历山大说,“你们要土和水,就满足于土吧。”

    父亲停了下来,享受着孩子喝彩的目光,男孩从小就听到很多复仇的故事,在马其顿连农夫们都能讲这样的故事,这些故事像戏剧一样有趣。

    “薛西斯来的时候,亚历山大和他战斗了么?”

    菲利普摇摇头,那时他已经是国王了,他知道他什么也作不了。他投降了薛西斯的一个总督。但是在普拉提亚大战开始前他连夜骑马去希腊人那通风报信,他也许很有帮助。(国王亚历山大去见雅典的指挥官,公正的阿里斯提德,见普鲁塔克)

    孩子的脸沉了下来,他不高兴地皱着眉,过了一会儿他说,““他很聪明,但我更喜欢战斗。”

    “你喜欢战斗?”菲利普咧嘴笑着,“我也是,要是我活的足够长,谁知道呢。”他从长凳上站起来,掸了掸他带着紫色宽边的白长袍,“在我祖父还活着的时候,斯巴达人为了维持他们在南方的势力,和大王结下盟约,付出的代价是亚洲的所有希腊自由市,还没有人为这个羞辱复过仇,没人能同时反抗斯巴达和阿塔薛西斯。我告诉你,在希腊团结在一个战士领袖下之前,那些城市是不会获得自由的。锡拉库萨的迪奥尼修斯国王也许能做到,但是他忙于对付迦太基人,他的儿子是个蠢货,失去了他到手的一切。但是那个时候会来的,如果我活的够长的话。他点点头,笑着说,“除了这丑家伙你就不能找条别的狗么?我会叫猎人们给你条血统更纯的好狗。”

    挡在那脖子上鬃毛竖起的狗身前,男孩喊道,“我喜欢它,”这声音没有一丝柔和,而是包含不畏死亡的勇气。

    因为失望而不快的菲利普回答说,“好吧,好吧,别冲我嚷,留着这畜牲吧。谁说要伤害它了,我是要给你件礼物。”

    一阵短暂的沉默,男孩说,“谢谢你父亲,但是它会嫉妒并杀死别的狗的,它很强壮。”

    那狗把鼻子藏进他的腋窝,他们站在一起,像个坚强的联盟,菲利普耸耸肩膀,回屋里去了

    亚历山大和他的狗在院子里玩,那条狗往他身上跳着又跑开,活像条小狗崽。他们互相拥抱着,懒洋洋地躺在阳光里。他想象着阿戈斯的大厅,一片杯盘狼藉,满地散乱的坐垫,波斯人在血泊里打滚,就像他母亲房里壁画上的特洛伊人。人们包围着那个年轻的副官,他是唯一活着的人,他已经身处绝境。

    “住手,”王子喊道,“不许伤害他,他是我的朋友。”

    狗伸了个懒腰把他弄醒了。在梦里他们正骑着马头装饰着鸟羽的骏马,驰向波斯波利斯。

    盛夏的黄昏来临了,派拉湖里倒映着城堡的阴影,一个家奴举着火把,去点燃王宫门前的狮子形的信号灯,平原上回响着召唤牲口回栏的喊声。

    男孩坐在王宫的屋顶上,俯瞰着城市,泻湖,和湖面上准备入港的小渔船。他该上床睡觉了,他想躲开保姆去找他母亲,她也许会让他多待一会儿。修缮屋顶的工匠已经回家了,忘了收走梯子。这样机会可不能浪费。

    他啃着一条不新鲜的面包代替晚餐,晚餐会有牛乳酒和蜂蜜,引人心动,但是去吃晚餐保姆会抓到他,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下面传来一阵尖叫声,他们抓住那黑山羊了,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最好别先打招呼,只要他在那儿了,她就不会赶他走。

    他爬下梯子,唱着一只胜利颂歌。底层的屋顶和地面之间,除了一些疲惫闲散的奴隶什么人都没有。他母亲有次说她真是受够他了。

    大厅里亮着灯,厨房的奴隶们一面收拾桌子一面用色雷斯话聊天,前头有个哨兵,是红胡子的美尼斯,男孩子笑了起来,朝他行了个军礼。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是赫拉妮克。就在他刚跑过的那个拐角她出现了。她会看到他的。他边跑边琢磨着。

    “快点,把我藏在盾牌后面。”他对美尼斯低声说。不等他把他抱起来,他爬到士兵的腰上,胳膊腿都缠在他身上。大胡子士兵笑着嘟囔着,“小猴子。”他用盾牌挡住他,站到墙边上。赫拉妮克怒气冲冲地边喊边走,不屑去理那士兵,“你跑哪去了?我可没空……”男孩子从他脖子上滑下来,一溜烟跑开了。

    为了避开使女们,他挑背道走,最后安全地到达他母亲卧室的后门。那里已经聚集起一群手持火炬的妇女。他躲在桃金娘树丛后面避开她们。她们进入树林之前他不想被看到,他知道她们要去哪儿。

    不远处是他们家的始祖神海格力斯的带廊柱的小神庙,夜色中蓝色的墙壁幽暗难辨,但是青铜神像却能看的清清楚楚,他的玛瑙眼睛反射着最后一丝斜晖。菲利普继位的时候奉献了这尊神像,他那时24岁,很会讨好主顾们的工匠把神像也作成了那个年龄,他的头发和身上披的狮皮镀了金,狮子的头像兜帽般挡在他的前额上,狮身像斗篷一样从肩膀上垂下来。面容活像菲利普在钱币上的脸。

    篱墙那边传来铙钹的敲击声,伴着低柔的手鼓声,门洞里能看到火把的闪光。黄昏渐渐融化在夜色里。差不多所有妇女都来了,她们穿着闪亮轻薄的衣裙,要在神前跳舞。在埃盖的酒神节上,妇女们进入山林的时候,会穿得像个真的酒神狂女,手持顶端装饰着松果的芦苇杖,头上带着常春藤花冠,穿过的长袍不能再让人看见,染着血迹被丢在身后。但是现在她们穿的是轻柔的衣裙,手杖精巧地镀了金。狄奥尼索斯的祭司已经来了,一个男孩牵着山羊,他们都在等他的母亲。

    她来了,欢笑着从门洞里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从埃皮罗斯带来的赫尔米纳,她穿着深红色的长袍,镀金凉鞋上系着石榴色的鞋带。头戴黄金花冠,随着她的头的摆动在火光中耀耀生辉。她的手杖上绞缠者一条珐琅的蛇。一个使女捧着篮子,里面趴着格劳克斯,酒神祭的时候它总是在场。

    女孩子们传递着手中的火炬,火光照亮了她们的眼睛。红色,绿色,蓝色,黄色,她们的衣服在夜色中像珠宝般闪亮,阴影中站着那只黑山羊,它瞪着黄眼珠,它的脸好像一张写满智慧和悲伤的面具,它的角镀了金,脖子上挂着葡萄藤花环。祭司和他的仆人牵着它走向树林,女人们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手鼓随着佩戴者的走动发出柔和的叮当声,喷泉里的青蛙呱呱叫着。

    他们走上花园外面的山丘,这里是王室领地,蜿蜒的道路藏在桃金娘,撑柳和野橄榄的树丛里。男孩跟随着火把的光亮偷偷跟在后面。

    松林高大阴森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离开小路,小心地穿过树丛,现在被看见就麻烦了

    平躺在落下的松针上,他从树林的空隙里窥看着。舞蹈场地已经准备好了,祭坛用花朵装饰着,粗糙的木头架子上摆着酒杯,盛着牛奶的大碗和祭祀用的扇子。大理石的狄奥尼索斯被洗净擦亮,青春焕发地立在基座上。

    神像是奥林匹娅斯从克林斯湾买来的,他是在那里应她的要求雕刻的。神像真人大小,像个十几岁的少年,有着美丽的头发,舞蹈家般柔韧的腰身,他脚穿华丽的凉鞋,身上系着一张豹皮,向前伸的左手拿着蛇杖,右手拿着金杯,他的微笑里藏着的不是阿波罗那样的,“人啊,认识你自己”的告诫,这是召唤的微笑,充满分享的秘密。

    妇女们手拉手站成一圈,在献祭那只山羊前唱着祈祷歌。鲜血喷涌出来,他爬起来观看,一点也不害怕。刀子戳进去的时山羊候发出一声尖叫。它的血被一只碗接着,里面混上酒准备献给神。他见过无数次献祭,不管是公开场合还是在这树林里,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曾被带到树林里,躺在松针上,听着狂热的鼓声做着梦。

    音乐开始了,带着手鼓和笛子的女孩们在原地轻柔地扭动着身躯,格劳克斯也从篮子里探出头摆动着,女人们手拉着手,跺着脚,身体前后摇摆,头发披散,为了给狄奥尼索斯献舞她们喝下醇酒,献祭的时候她们和神一起痛饮。

    他应该出去了,现在没人会送他回去。

    他向前潜行着直到他差不多进入那片火光,女人们呼吸急促,吟唱着酒神的胜利。

    他能听懂大部分唱词,那旋律在他记忆中响起,他曾在这里听过,每段结束的时候锣声都尖利地响起,她们的音调越来越高:“乌拉,巴克斯。乌拉,巴克斯。”

    他母亲开始了一只颂歌,赞美着塞墨勒的在雷霆中降生的儿子,她的金冠闪闪发光,袍子反射着火光,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雷电的光芒中

    埃皮罗斯的赫尔米纳晃着头吟唱着年幼的神如何被藏在那科索斯岛以躲避嫉妒的赫拉,会唱歌的水仙们看护着他。男孩爬得更近些,他头顶上就是酒桌,他向上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器都是古老之物,上面画着图画。他伸手抓过一只杯子想看个仔细,杯子里还有酒,他舔了几滴以向酒神致意。这些事上他受过训练。没掺水的纯酒的甜蜜味道让他高兴起来,神接受了他的致意,因为火把的光显得更加明亮了,音乐变得魔力十足。他过一会儿也要去跳舞了

    女人们吟唱着宙斯的儿子被送往山林中老塞勒纳斯的洞穴,他教给他智慧直到他长大,他发现了紫葡萄中的力量,人们为他掌握的欢乐和狂怒的力量崇拜他。歌声重叠着,女人们像车轮般旋转,一个人站在树林里,男孩开始陷入这迷狂,兴奋地拍起手来。

    酒神长大成了一位年轻的神,有着少女般美丽的面孔,身边闪耀着雷霆的光芒,那是他的助产士。他走向人间,赐予虔信者种种恩惠,对于不信者却像狂怒的狮子般可怕。嫉妒的赫拉知道他的光荣和强大,诅咒他发狂。

    音乐变得高亢急促,好似午夜的树林里被猎杀的幼兽的尖叫。因为这舞蹈而又饥又渴的男孩伸手去够另一只杯子。这酒不再使他窒息,而是好像这旋律中的天堂之火在胸中燃烧

    狂乱的酒神在大地上游荡,穿越色雷斯和赫列斯旁陀,翻过弗里吉亚的群山,分享了他欢乐的信徒没有抛弃他,在他的疯狂中也跟随着他。却得到喜悦的迷狂,因为酒神的疯狂也是神圣的。他沿着亚洲的海岸到达埃及,那里智慧的种族欢迎他,他留在那儿学习他们的智慧并教授他们知识。然后在神圣的迷狂中穿越漫无尽头的亚洲大陆,他舞动着,像点燃火种般召集着信徒,他在幼发拉底河上架起常春藤的桥梁,骑着猛虎跨越底格里斯河,他一路狂舞前行,越过平原和河流,翻越高加索山,直到世界尽头的大海环绕的印度。赫拉的诅咒解除了。印度人敬奉他,他用黑豹和雄狮拉他的战车,当他满载荣耀回答希腊的土地上,大母神净化了他疯狂的时候流的血,从此他带给人们快乐。

    她们高唱着颂歌,男孩也随着笛声尖叫起来,他扔开他的衬衣,因舞蹈,火光和醇酒而全身发热。仿佛站在那狮子拉的金轮战车上,大地山河响起一片颂歌,印度和亚洲的人民在歌声中狂舞,酒神狂女在召唤他,他跳下战车和她们共舞,她们的轮舞散开来,冲他大叫大笑,又合成圆圈把他围在中央,他可以围着祭坛盘旋,他踩着夜间的露水和着她们的歌声狂舞,直到松林在他周围旋转,他已经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这时大母神降临了,她头上带着黄金的花冠,用双臂抱住他,吻着他,他看到自己血污的脚印弄脏了她的金袍,他刚刚踩在献祭的血泊中,双脚就像那神像一样血红。

    他被裹在斗篷里,躺在松针上,他又得到一个吻,被温柔地告知,即便是神在小时候也要睡觉。他只要好好待着,不久就可以回家了。睡在松针上很暖和,裹在深红色的羊毛中,眩晕过去了,火炬停止了传递,在烛台上安静地燃烧着。火光依旧温暖可亲,从斗篷的缝隙里他看到拉着手走进松林的女人们。很久以后他曾努力回忆,他是否听到一阵低低的声音,在树林深处回响着,但是记忆是会骗人的,每次想起来的时候这声音说的都是不同的语言,他并不孤独,也不害怕,不远传来低语声和欢笑声。他最后看到的是一片舞动着的火焰。

    2

    他已经七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孩该离开妇女们的照料了。是时候让他成为一个希腊人了。

    菲利普国王在东北边的查克迪安海岸作战,保卫他的边境,也就是说,扩张它们。他的婚姻状况没有丝毫改进。他娶的好像不是妻子,而是个不能靠战争打败的大人物。她从女孩长成美丽的女人的时候,她的青春激起了他的**,一开始他很满意,后来他按习俗娶了个出身良好的妾,奥林匹娅的愤怒几乎把宫殿的地皮都掀翻了。人们看见她在埃盖,在夜里手持火把前往王室墓地,这是种古老的巫术,是唤醒幽灵施加诅咒。据说她带了个孩子,他仔细看着他儿子,他的灰眼睛回视着他,坚定,沉默,他走开的时候觉得那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

    查克迪安的战事不能耽搁,这孩子的教育也一样。虽然个头不算大,他在各个方面都很出色。赫拉妮克教他字母和算术,营房里的士兵们教他家乡的方言,他还学了些什么只有天知道,至于他母亲都教了他什么,还是少想为妙。

    马其顿国王出征的时候,守护后方是件大事。伊利里亚人在他继位的第一年发动了入侵,他还要提防东方,还有那些危险的古老部落,国内的各种密谋,血仇。如果在离家前他把孩子从奥林匹娅斯那儿带走,交给指定的某个人,一切就会好多了。

    菲利普考虑着解决之道,他带着麻烦上了床,醒来的时候想起了利昂尼德。

    他是奥林匹娅斯的叔叔,比起菲利普更像希腊人。他年轻的时候出于对希腊精神的热爱到南方旅行,去过雅典,在那儿学会一口标准的阿提卡方言,他还学习过演说术和修辞学,他在哲学家的学校里呆了很长时间,足够认定他们除了破坏传统,瓦解常识外别无所长。由于他高贵的出身,他在贵族中交了些朋友。那些寡头世家们怀念着旧时光,抱怨着现状,像战争前的那些先人那样整日夸赞斯巴达。因此他决定去那儿看看。

    习惯了雅典的高雅的娱乐活动,戏剧节,音乐会,化妆游行,充满高雅谈话的晚宴,他发现拉希地梦又刻板又乡土气。身为埃皮洛斯的领主,他跟他的属民血肉相连,斯巴达人对希洛人的种族压迫让他很不舒服,直率的斯巴达式交谈让他感到粗野。

    雅典的伟大时代也已过去,就像被只年轻的狗排挤的老狗,只敢远远地露出牙齿。自从底比斯人的围困*后斯巴达再没能恢复旧观,以物易物的时代过去了,他们开始使用货币,富人兼并大量田地,穷人们连参加公民大会的费用都出不起,他们的勇敢和骄傲都已远去。只有一样保持着旧观,他们严格训练男孩子们。严厉,毫无溺爱,孩子们听到命令就会照做而不会追问原因,年长者进屋的时候他们会起立,没被问起的时候不会主动开口。阿提卡文化和斯巴达礼节的结合,他在回家的路上想,能培养出世界上最完美的青年。

    他回到埃皮罗斯后,因为曾经远行而身价大增。人们尊重他的意见,在希腊的各大城市都有代理人的菲利普国王比他们知道的多,但是跟列昂尼达交谈的时候他发现他自己的希腊语太土气,他说阿提卡方言的时候引用大量的希腊谚语。

    这是个绝妙的折中之道。奥林匹娅斯的亲戚会觉得很光荣,列昂尼达一向主持正义,会告诫她高贵妇女们该怎么做。她会发现他比菲利普还不好对付。通过他南方的朋友,他能在国王没空的情况下安排好所需的家庭教师。并确保他们既可靠又高尚。信发出了,菲利普出发的时候留下命令要欢迎列昂尼达。

    在他到达的那天,赫拉妮克给亚历山大穿上他最好的衣服,让她的奴隶们给他洗澡,她给他洗澡的时候克里欧佩特拉闯了进来。她是个矮胖的小丫头,有奥林匹娅斯的红头发和菲利普的大骨架,因为知道她母亲更爱亚历山大而心情不佳,暴饮暴食。

    “你现在要去上学了,”她说,“你不能再进妇女们的房间了。”

    她有麻烦的时候他总是哄她,逗她玩,给她东西。她用女人的世界威胁他的时候他又很讨厌她。“我想进来就进来,谁会拦着我?”

    “你的老师会。”她喋喋不休,上窜下跳,他跳起来,浑身湿透地冲到地板上,把她扑倒在地。赫拉妮克抓住他横放在膝盖上,用凉鞋抽打他,克里欧佩特拉嘲笑他,也被打了一顿,大哭起来,使女们替她擦着眼泪。

    亚历山大没哭,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必要特意告诉他如果不听这个新来的人的话,就是让他母亲蒙受失败,也会让他自己蒙受失败。这样的失败曾让他深受伤害,现在在双重的威胁下,旧时的伤害像雨天的伤口般隐隐作痛。

    赫拉妮克梳理他纠结的头发,让他刷了牙。一只伴随着低沉笛声的描述同伴们一同战死的老歌曾让他哭了半天,他的狗病死的时候他哭的伤心极了,但是因为自己的伤痛哭泣会让海格力斯唾弃他。长久以来他对此心有默契。

    沐浴完毕,梳洗妥当,他被叫去珀尔休斯房间,奥林匹娅斯和客人都在那儿。男孩以为会见到一个上年纪的学者,结果他见到一个身材笔挺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看上去像个离职的将军。男孩知道很多军官们的事情,多数是下级军官,他和他的朋友们互相保守秘密。

    列昂尼达很温和,亲了亲他的脸颊,把双手放在他肩膀上,希望他能为祖先争光。亚历山大礼貌地回答着,他像个检阅中的士兵般站着,。列昂尼达不能料到更好的斯巴达式教育的开端了。这男孩虽然过于漂亮,却健康敏捷,毫无疑问是可造之材。“你生了个好儿子,奥林匹娅斯,这些婴儿的漂亮衣装说明你的用心教养,现在我们得给他换上男孩的衣服了。”

    他看看母亲,她正为他绣一件柔软的羊毛外套。笔直地坐在椅子里,她对他点点头,目光移开了。

    列昂尼达回到他的住所,决定适合的教师会很费时间,最出名的那些不能离开自己的学校,另一些背景需要考察。他要先开始自己的工作,不能再拖了。

    他严厉的目光仿佛被迷惑了,这男孩做到了全部要求,鸡鸣时分就起床,和其他男孩还有成人们跑步,虽然被惯坏了,但是他肯定不是懦夫。只是他的口音糟透了,不仅因为他几乎算不上希腊人,他从哪学来这样的马其顿口音。

    教育的时间总不够用,他必须掌握这孩子整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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