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火/Fire from Heaven(亚历山大三部曲之一)》分卷阅读11

    然而他不会因为这个遭到控告,讲大实话会让任何一个演说家成为雅典人的笑柄。人们永远不能原谅这个。

    埃斯切尼的声音在讲着结束语,德莫斯提尼感到额前流着冷汗,他抓着开头的段落,它的势头也许能帮他继续下去。珀尔修斯责怒地盘旋着,国王坐在那儿捋胡子,安提帕特罗斯在对帕美浓低声说着什么,那男孩用手指整理着头发。

    灵巧地进入最后的段落,埃斯切尼背诵完德莫斯提尼的结语,他鞠了个躬,接受致谢,“德莫斯提尼,”信使念了他的名字。

    他站起来开始说话,好像脚下就是万丈悬崖,所有的风格和感觉都抛弃了他,他很庆幸还记得几个词,最后几个,他的思维迅捷,他知道怎么弥补缺憾,这时那男孩第一次抬起了头。

    卷曲的头发已经松开了,像山峰上的溪流般披散着,他的灰眼睛大张着,轻轻笑着。

    “采取一种长远的眼光,一种长远的,长远的……”

    他的声音堵塞在了喉头,他的嘴一张一合,除了呼吸外什么也发不出来。

    所有人都坐直了惊讶地瞪着他,埃斯切尼站了起来,热心地拍着他的背,男孩的眼睛充满了理解,什么也没落下,期待着更多的,他的脸上满是清醒冷酷的光彩。

    “采取一种长远眼光,我,我……”

    菲利浦又吃惊又疑惑,但是抓住了他可以表现宽宏大量的机会,“亲爱的先生,慢慢来,被分心,你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男孩把头向左侧了一点,德莫斯提尼回想着他的姿势,那双灰眼睛张开了,衡量着他的恐惧。

    “好好想想,菲利浦很好脾气的说,”从头开始,不必被开始的失败击倒,像在剧场里的演员一样,我们等着你。“

    这是什么猫鼠游戏?这男孩不可能不去告诉他父亲,他想起那学校腔调的希腊语,“你死定了,我告诉你。“

    使节的座位传来一阵交头接耳,‘他的演说包含了至今未被考虑到的要点,主要的标题,如果他能找到……’在麻木的恐慌中,他跟随着国王的建议,从头开始。男孩的眼皮温柔地移动着,微笑着,沉默着,德莫斯提尼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像个干葫芦,他说,“对不起,”然后坐下了

    “这样的话,先生们……”,菲利普说,他示意使者,“你们休息完毕,恢复精力后我会给你们我的回答。”

    外面,安提帕罗斯和帕美浓谈论着使节们要是被送到骑兵里训练是个什么德性,菲利普转过身要去书房,他的讲稿放在那儿,发觉他儿子正看着他。他摆头示意,男孩跟他进了花园。一片寂静中他们走到树丛后面。

    “你刚才就可以走了,”菲利普说,“我忘了告诉你。”

    “我什么也没喝,你以前告诉过我了。”

    “我有么?好吧,你把德莫斯提尼怎么了?”

    “你是对的,父亲,他是个懦夫。”

    菲利普让长袍垂落下来,四下看看,这声音里有些东西吸引了他,“什么折磨着那家伙,你知道么?”

    “那个演员,那个在他前面发言的人,偷了他的稿子。”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他在花园里练习,他对我说话。”

    “德莫斯提尼?他说什么了?”

    “他认为我是个奴隶,问我是不是在打听什么。当我用希腊语说话的时候他猜我是某个人的床伴,”他自如地使用着这些露骨的词汇,“我没告诉他,我想等等看。”

    “等什么?”

    “我在他开始演说的时候抬起头,然后他知道我是谁了。”

    男孩带着混杂的快乐看着他父亲露着豁牙咧着嘴笑着, “但是你为什么没先告诉我?”

    “他应该料到,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菲利普目光一闪,“这个人向你提议了么?”

    “他不会向一个奴隶提建议,他只是想知道多少钱能卖下我。”

    “好吧,我想他现在应该知道了。”

    父亲和儿子交换着眼神,有那么一刻处于完美的和谐中。他们是越过伊斯特河的手持青铜剑的战车手的后代,带着部族迁徙,有些远至南方定居下来,有些留在这山地国家保留着古老的习俗。把他们的死者埋在墓室中,放在祖先身边。他们的头骨插在野猪牙上,手骨紧握着双斧。血仇代代相传,父死子继。

    冒犯被回敬了,对一个不配被剑杀死的人,运用巧妙的手段,让他明白自己的分量,就像在埃盖大厅里的复仇般利落。

    主和派在雅典长期处于下风,安提帕罗斯和帕美农作为菲利普的代表,很有兴致地看着南方人的行事。在马其顿,只有要处死一个人的时候才开会投票,所有公共事务都由国王处理。

    提议被接受了,使节将带着和约回去,菲利普利用这个时间减少克尔所波利斯在色雷斯的据点,接受他投降,让他把儿子送到派拉当人质。

    同时,在德莫比利上的山间要塞里,被流放的神庙窃贼失去了全部黄金,食物和希望。菲利普秘密联系他们,马其顿将控制温泉关的消息会在雅典引发一场地震,他们能忍受麻风病人的皮肤甚于这个。这一切要藏到和约被神圣的仪式和誓约承认后才能见光。

    菲利普对排在第二位的使节非常客气,埃斯切尼被大加重视。作为一个不是被收买而是回心转意的人,他高兴地接受了国王不会伤害雅典保证。这倒是真诚的,他要适度对付菲坎人,雅典需要菲坎,不仅是为了控制德莫比利,主要是要对付宿敌底比斯。

    使节们受到热情款待,并赠以待客的礼物,除了德莫斯提尼所有人都接受了。他这次最先发言,但是他的同伴都认为他缺乏平时的激情。他们从雅典的路上就来争吵不休,德莫斯提尼对菲勒克特斯的怀疑几乎确定下来,他想说服其他人,但是他又指控埃斯切尼,这个变化让人怀疑,别人都不相信他。思考着这些伤害,他去吃晚餐,那儿客人们被年轻的亚历山大接待,男孩们伴着竖琴唱歌。隔着乐器,两只冷冷的灰眼睛盯着德莫斯提尼,他迅速转过身,看见艾斯切尼在微笑。

    合约得到了誓言的保证,使节回去了,菲利普向南护送他们到赛萨利,没提醒他们这是顺路。他们刚走,他就进军德摩比利,从菲来科斯手里接受要塞,作为安全许可的代价。流亡者感激不尽,到处流窜,为希腊无止无休的内战充当雇用兵,当阿波罗把他们挑选出来的时候在各处死去。

    雅典陷入恐慌,他们等待菲利普像薛西斯那样来毁灭他们。城墙上设了守卫,难民从阿提卡涌入。但是菲利普只派人传话说他只想处理发生在德尔菲的事情,这是桩丑闻,并邀请雅典人派遣盟军。

    德莫斯提尼作了反对背信弃义的暴君菲利普的火药味十足的演说。“菲利普,”他说,“想要他们最好的年轻人当人质,。”没有军队被派遣,菲利普真的被弄糊涂了,灵魂深处感到受伤。他表达了出乎意料的仁慈,竟没人感谢他,让雅典自己闹去吧,他对菲坎战争继续施压,神圣同盟祝福了他,菲坎过去的同盟成了祭坛的守护者。

    色雷斯的事务确定下来了,他可以动用他全部的力量,菲坎要塞被攻陷后一个个要塞陷落或投降,神圣同盟开会决定菲坎的命运,他们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神诅咒的瘟疫毁掉了所有同情,多数代理人要求杀死他们,或者把他们从法瑞阿迪峰上扔下去,起码要把他们买为奴隶。菲利普早就厌烦了这场野蛮的战争,他预见到未来为了争夺空出来的土地的无止无休的战争。他建议仁慈些,最后决定在本土重新安置菲坎人,在没有防御的小村子里。他们不能重建城墙,每年都要向阿波罗的庙宇交税,德莫斯提尼作了怒火十足的演说,指责这些暴行。

    神圣同盟投票决定对菲利普清除希腊境内不虔敬的神坛表达感谢,授予马其顿议会里的两个从前属于菲坎的席位。他回到派拉后,他们派遣两个希腊人来邀请他主持下次的德尔菲赛会。

    在接见结束后,他独自站在书房的窗前,品味着他的欢乐,这不仅是个伟大的开端,而是一场长期的渴望的结束,他被接受了,作为一个希腊人。

    一俟长大成人,他就陷入了对希腊的爱。她的恨像鞭子般激励着他。她迷失了自己,失去了过去的光荣,但是她需要的只是有人领她出困境。在灵魂深处他觉得这是他的使命。

    他的爱诞生在苦涩中。当年他被陌生人从马其顿的山间和森林带到乏味的低地城邦底比斯,作为战败的活象征。虽然监护他的主人很有礼貌,其他的底比斯人却不是。他被从亲人和朋友中带走,从心爱的女孩身边带走,还有那个曾是他初次体验的已婚情人。在底比斯,自由人的妇女和他是禁绝的,他的进进出出都被监视。如果他去妓院,又没有足够的钱让娼妓们不鄙视他。

    在健身房里他能得到唯一的安慰。在这儿没人能瞧不起他。他证明了自己是个坚毅而有技巧的运动员。健身房接受了他,并且让他知道他的爱不会被拒绝。开始只是出于寂寞中的需要,他们安慰他,渐渐的,在一座传统悠久声望卓著的城市,他像其他人一样依照天性长大成人。

    随着和哲学家和雄辩术教师们之间友谊的建立,从专家处学得战争的知识,他渴望回家,最后满心欢喜地回去了。但是从那时起他被卷入希腊世界的命运,在她面前永远是个新手。

    雅典是她的圣坛,几乎就是她本身。他只希望雅典能重拾旧日光辉,她现在的领袖在他看来就像德尔菲的女巫,配不上那个神圣的祭坛。虽然在思想深处他知道雅典的光荣和她的自由是联结在一起的,但是他就像个陷入热恋的人,认为只要结婚,就能轻易改变爱人的天性,

    他所有的政策,诡计和投机,都是为了让她向他敞开大门,为了不失去她他不惜放手一搏,但是他希望她自己投怀送抱,现在他手里拿着德尔菲的卷轴,就算不能开启她的卧室,也打开了她的大门。

    最后,她将不得不接受他,当他把她爱奥尼亚的故乡城市从波斯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的时候,他将获得她的心。这想法在他脑子里成长着。最近他像得到征兆般收到伊索克拉底的一封长信。[前436-388,修辞学家和教育家,在菲利普打败雅典和底比斯盟军,建立科林斯同盟后绝食而死],他是个老哲学家,柏拉图还是学校里的小男孩的时候他就是苏格拉底的朋友了,在雅典和斯巴达开战前就出生了,已经100岁却依然寻求着改变世界。他力劝菲利浦把希腊世界团结起来并领导他们。他在窗口做着希腊世界重新焕发生机的梦,不是被一个刻薄的演说家嘴里的暴君,而是比那些争吵不休的斯巴达国王更像海格力斯的人带领,他看到他的雕像在卫城树起,大王回到野蛮人该有的地位去,贡献奴隶和黄金,菲利普的雅典会再次成为希腊的首都。

    孩子们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在下面的台阶上,他的儿子正和阿格瑞安国王送来做人质的儿子玩骰子。

    [兰加罗斯,据阿里安记载,是阿格瑞安的国王,在小亚远征波斯前就加入了他的卫队,在他修理色雷斯人时冲锋陷阵,得到他的嘉奖,甚至要成为他的妹夫,但是此君在不久后就挂掉了]

    菲利普愤怒地向下看着,这孩子想从这小野人身上得到什么?他甚至带他到健身房去,这是一个军官说的,他的儿子在那儿看到了他们。

    这孩子被很有人情味地接待着,人们给他吃好穿好,从来不让他做任何有辱身份的事。但是也没有哪个高贵的家族愿意接待他,像接待一个来自色雷斯海岸的希腊城市里的文明孩子那样。他得经常呆在王宫里,自从好战的阿格瑞安人的归顺不像要维持下去的样子,他身后就跟着个士兵防止他跑掉。为什么亚历山大,可以选择派拉任何一个出身高贵的孩子,却选了这家伙。毫无疑问他很快就会忘记这个怪主意,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位王子在石板上玩着马其顿人和色雷斯人的战争游戏,色雷斯人多一些,因为亚历山大学的更快。那卫兵无聊地坐在大理石狮子身上

    兰加罗斯是个来自北方征服者部族的红发色雷斯人,大约一千年前,这个部族向南进发征服了黑发的皮发斯基族。他大约比亚力山大大一岁,但是看上去大的多,他一头火红的头发,胳膊上纹着小头马,这是王室身份的标志。就像所有血统高贵的色雷斯人一样,他们宣称自己的祖先是半神骑士雷索斯,他的腿上纹了一只雄鹿,是他部族的标记,不会随着他的成长退色。他脖子上挂着个鞣过的皮项圈,上面挂着用斯基泰黄金打造的格里芬护身符。

    他举起那个皮革的小包,对它喃喃地念着咒语。那个哨兵急于去跟他的朋友会和,不耐烦地咳嗽着,兰加罗斯回过头送去野性的一瞥。

    “别放在心上,”亚力山大说,“他只是个哨兵,他不能命令你做什么。”他觉得这对王室是个很大的羞辱,如果一个王室人质在派拉得到的待遇还不如在底比斯。在闲逛的时候,看到兰加罗斯头靠在树上伤心地大哭之前他就这么想了。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他像野兽般转过身来,但是他明白了有双善意的手向他伸出来,如果是有人嘲笑他的眼泪,他会杀了他的,这些想法在他们之间无需语言传递。

    他的红头发里长虱子,赫拉妮克在被要求照管一下的时候抱怨不休。当亚历山大叫人给他送点心,总是叫一个色雷斯奴隶去。“他只是个哨兵,你是我的客人。”

    兰加罗斯向色雷斯的天神重复着他的祈词,嘴里喊着五,掷出了一个二和一个三。

    “你向他要求这么小的事情,他会生气的,神喜欢人们祈求伟大的事情。”

    兰加罗斯现在不怎么祈求早日回家了,说,“你的神赐给过你什么?”

    “没什么,我只希望得到好运气,我留着我的祈祷呢。”

    ‘为了什么留着?”

    “兰加罗斯,听着,当我们长大成人,当我们成为国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么?”

    “当我们的父亲死掉的时候。”

    “那时候如果我去打仗,你会当我的盟友么?”

    “是的,什么是盟友?”

    “你带兵来打击我的敌人,我也打击你的敌人”

    菲利普从窗口望见那色雷斯人握着他儿子的手,然后跪下,用特别的方式握住它们,他抬着脸说个不停,亚历山大跟他面对面跪着,全神贯注,过了一会儿兰加罗斯站了起来,像条被遗弃的狗般嚎叫着,他模仿着色雷斯人的战斗呐喊。菲利普对这一幕充满厌恶,他很高兴看见哨兵不再等待,走了过去。

    这提醒了兰加罗斯他的真实处境,他的快乐一扫而光,他向下看着,面色阴沉。

    “你要干什么?一切都很好,他在给我讲他家乡的风俗”。想分开两个喧闹的孩子的卫士惊讶地道着歉,“回去吧,我需要的时候会叫你的。那誓言真好,把结尾部分再说一遍,兰伯罗斯。”

    “我会信守诺言,”兰加罗斯缓慢而庄重地说,“直到天塌地陷,海水淹没大地,我父亲这样发誓后吻他的头领们。”

    菲利普满腹狐疑地看着他儿子让这个红发野蛮人握着他的手,让他在他的前额上郑重地吻了一下。这太过分了,这是非希腊的,菲利普想起他还没告诉男孩德尔菲会议的消息,让他想想这些事总好些。

    石板上扬起一层灰尘,亚历山大用一根削过的树枝在上面乱画着,“让我看看你的人在战场上用什么队列。”

    透过楼上图书馆的窗子,菲尼克斯面带微笑看着金发和红发的脑袋靠在一起,玩着那严肃的游戏。看到他跟别的孩子玩总是让他感到放松。那个哨兵的在场减轻了他的职责,他回去看书了。

    “我们会砍掉一千颗人头。”兰加罗斯说“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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