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火/Fire from Heaven(亚历山大三部曲之一)》分卷阅读32

    德莫斯提尼发号施令

    德莫斯提尼发号施令

    派奥尼亚的德莫斯提尼

    乌拉,巴克斯,乌拉,巴克斯

    德莫斯提尼发号施令

    这调子就象落在柴堆里的火星般传播着,它好学好唱,跺着地面,大声喊叫,克莫斯舞的队伍在月光笼罩的苗茬地上摆动着。为了战胜者的水源干净,下游的一个地方设了战俘营。被噪音从精疲力竭的沉睡,或孤独的沉思中吵醒,疲惫而浑身肮脏的人们站起来沉默地看着,或是面面相觑。火炬照在他们凝视的眼睛上。

    在克莫斯舞的尾部,在年轻人中,赫菲斯提昂从邻居热情的胳膊下溜出来,走进橄榄林,寻找并等待着。看到亚历山大离开前他也参加了跳舞。他也张望着,知道赫菲斯提昂也会在这里。

    他们站在一颗满身节疤的老树下,赫菲斯提昂摸了摸它,“有人告诉我它已经一千岁了。”

    “这颗树,”亚历山大说,“有可纪念的事了。”他从额头上扯下花冠,把它在脚下。他冷静而清醒。赫菲斯提昂在舞蹈开始的时候有点醉了,但是现在也清醒过来了。

    他们肩并肩走着,火光和吵闹声还在战俘营前晃动着,亚历山大走趟过河水,他们在损坏的标枪和盾牌间找路,绕开人和马的尸体。最后亚历山大在河边停下了,赫菲斯提昂知道他会在这儿停下。

    还没人剥死者的衣服,那些闪亮的盾牌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反射着黯淡的月光。这里的血腥气更浓,人们在流血后继续战斗,河流轻轻拍打着岸上的卵石。

    一个人脸朝下趴着,脚对着河,是个长着黑色卷发的年轻人,他的手还抓着头盔,头盔在他身边放着,里面装满水,没洒出来,因为死亡袭来的时候他还没站起身。亚历山大捡起头盔,小心地端着它,走到血迹的尽头。这个人也很年轻,他的血流了一地,他腿上的大动脉断了,他张开的嘴里是干渴的舌头。亚历山大弯下身,把头盔放在一边,碰了碰他。

    “其他人已经僵硬了,这个还没冷,他等了很久才死。”

    “他知道为何而死,”赫菲斯提昂说。

    不远处两具尸体面对着敌人倒在一起。年长的是个魁梧的络腮胡子的男人,年轻的光着头,脑壳被削掉一半,骑兵的马刀把脸划出一道好像在狞笑的伤口,另一侧的脸还能看到他的漂亮面容

    亚历山大跪下来,像整好衣服般把被砍掉的部分归位,凝固的血把它沾住了。他回头看着赫菲斯提昂说,“这是我做的,我记得他,他想用长矛捅牛头的脖子,我杀了他。”

    “他不应该摘下头盔,可能是下颌带松了。”

    “我不记得另一个了。”

    他被长矛钉在了地上,在战场的混乱中长矛被扯开了,留下一个巨大可怕的伤口。他的脸凝固在扭曲的痛苦中,他死的时候很清醒。

    “我记得这个”,赫菲斯提昂说,“你砍倒那一个的时候他冲向你,你当时忙不过来,我帮你解决的。”

    他们陷入沉默,河里传来蛙鸣,夜莺清澈地叫着,身后传来舞蹈的乐声。

    “这是战争,”赫菲斯提昂说,“他们对我们也作同样的事。”

    “是的,是的,一切与诸神同在。”

    他在两具尸体旁边停下,想分开他们交缠的肢体,但是他们像木头一样僵硬,他们的眼睛被合上后,却再次大睁,最后他把一个人的尸体翻过来,让他在年轻人僵硬的胳膊下躺下,他把斗篷脱下来盖着两个人的脸。

    “亚历山大,我想你该回去了,国王会找你的。”

    “克莱特斯能唱的更响,”他四下看着,干的血在月光下发黑,青铜反射着苍白的月光,“在这儿和朋友们躺在一起还好些。”

    “你还是回去的好。这是胜利的舞蹈,你应该领头,他等着呢。”

    “所有人都知道我干了什么,今晚我只想要一样荣耀,说我不曾在那儿。”他指着那片火光。

    “那好,走吧。”赫菲斯提昂说,他们去水边洗掉手上的血,赫菲斯提昂解开斗篷把他们俩裹在一起。他们走进溪流边的柳树林。

    菲利普最后清醒过来了。他在战俘面前跳着舞的时候,一个雅典贵族戴莫达斯,十分庄严地对他说,“命运把你放到阿伽门农的位置上时,国王,你却表现的像瑟赛蒂斯*,你不觉得羞愧么?”

    [伊里亚特里最丑陋的士兵,因发泄不满被奥德修斯打了一顿]

    菲利普还没醉到听不懂这个。这严厉的话背后是希腊人对希腊人的责备。他停止跳舞,让戴莫德斯洗澡换了衣服,在他的帐篷里吃晚餐。第二天送他回雅典作使节。虽然喝醉了,但是国王知道这个人是弗卡一派,极力主和但是服从了参军的命令。通过他,国王的条件传给雅典人,议会因无法相信的宽容而说不出话来。

    雅典要承认马其顿的势力范围,就像60年前斯巴达人开出的条件,但是斯巴达人在山羊河畔割断了三万名俘虏的喉咙,拆毁城墙,建立暴政。菲利普愿意不要赎金放还战俘,他不会进军阿提卡,他让他们自己选择政府。

    他们接受了条件,被准许按传统埋葬死者。他们提前被火化了,因为尸体无法维持到和平条约签订完毕。柴堆很高,一队人准备了一天木材,另一队把尸体放上去,黑烟从日出飘到日落,超过一万人阵亡,骨灰放在橡木柜里,等待国葬。

    无助的底比斯无条件投降了,雅典是公开的敌人,但是第比斯是个假盟友。菲利普往他们的要塞里派了守军,把反对马其顿的人杀死或流放,按照条约解放了比奥夏人。没有谈判的余地。死者被迅速收拢。圣军的人得到英雄该得的权利,在普通的墓碑下被埋葬在一起,坟墓上立着一只端坐远眺着的狮子。

    去雅典的信使回来后,菲利普通知雅典战俘可以离开了,然后吃午餐。他正在帐篷里的时候一个高级军官求见,他负责遣散战俘。“什么事,”菲利普说,“怎么了?”

    “陛下,他们想要回自己的行李。”

    菲利普放下他的燕麦饼,“要回什么?”

    “他们的行李,床单之类的。”

    马其顿人目瞪口呆,菲利普发出一阵狂笑,他抓着椅子扶手,“他们以为,”他吼着,“他们是输了一场掰腕子么,告诉他们快滚。”

    (吐糟,好可爱的雅典人)

    外面响起一片低低的抱怨声,亚历山大说,“为什么不继续进军呢,我们不用毁掉那座城市,你一出现他们就会逃走了。”

    菲利普摇着头,“不一定。自从建成的那一天,卫城从未陷落过。”

    从未?亚历山大说,一阵梦想的光辉闪现在眼中。

    “薛西斯攻陷过她,不,不是。”

    “不,是真的。”他们俩都没提起克莫斯舞蹈,和亚历山大的提前退场,每个人都很高兴对方的克制。

    “我觉得你起码应该让他们交出德莫斯提尼。”

    菲利普用面包抹着盘子,“这个人死了,他就成了英雄,活人更能显露原本嘴脸……,过一阵子你自己可以去看看雅典,我派你当我的使节,去送还死者。”

    亚历山大四下看看,他以为这是在开玩笑,他从没想过,在免除了雅典被侵犯和占领的命运后,他父亲不想自己作为胜利者骑马入城门,接受她的感谢。是那克莫斯舞蹈让他感到羞耻么。还是政治?这真是出乎意料。

    “派你去是为了礼貌,”菲利普说,“我自己去显得太粗暴了,他们现在是盟邦了,更合适的时间我自己会去的。”

    是的,他还心怀那个梦想,他想要那大门自己开启欢迎他进去,他想在解放了大希腊殖民地之后,在雅典不是作为征服者,而是作为光荣的客人,享有胜利的庆典。而这还是件没影的事儿呢

    “好的,父亲,我去好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道谢。

    他在第皮龙门间的双塔间骑行,走进凯若美克斯*,两边都是伟人和英雄的墓碑。老墓碑在岁月变迁中褪去了色彩,新墓碑上放着缠着哀悼者头发的花环。**的大理石骑手身材健美,桌边的妇女们依旧美丽,士兵眺望着他长眠的大海,他们是宁静的,他们中间填满了喧闹的张望着的人群。

    [*卫城西南的一个区域,是雅典的陶艺作坊区,也是重要活动举行的场所。通过这里的出城的路两边摆放着死亡和葬礼主题的雕像]

    搭起了临时的灵棚,在墓碑制成前保存骨灰,骨灰罐一排排地摆在棺架上。他在满脸谄媚的人中间骑行,一阵哭丧声在身后响起,女人们在灵柩前哀悼死者,牛头在他身下惊得一跳,在一片树丛后,有个人叫骂着。马和他的骑手听过更糟的话,连看不都屑看。如果你参加了战斗,朋友,你是不会这幅嘴脸的,如果你是个女人,我理解你的行为。

    前方是耸立着卫城的西北向的陡崖,他的目光移向它,琢磨着其他侧面。有人邀请他去参加公民活动,他躬身接受了,路边一个大理石的重装步兵靠着他的长矛站着,赫尔莫斯,死者的带路人,向一个孩子伸出手,丈夫和妻子在生离死别,两个朋友的手握着放在祭坛上,旁边放着酒杯。任何时候,爱面对命运时只能沉默,这里没有什么雄辩术,无论来者如何,这些人建造了这座城市。

    他穿过集市去听市政厅的演说。身后传来一阵咒骂声,但是主战派因预言落空,所以躲的远远的。德莫斯提尼好像蒸发了。马其顿人的支持者和朋友涌上前来,他在这荒唐的会面中表现的尽量自然,埃斯切尼来了,表面轻松愉快,暗藏着提防。菲利普表现的宽容远超主和派的想象,他们的心情被对有先见之明的人的憎恨弄糟了。失去亲人的人,受伤的人,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是否表现出胜利的喜悦。菲利普收买的那伙人也来了,有些谨慎有些狂妄,他们发现菲利普的儿子很有礼貌,但是难以看透。

    他在戴莫迪斯的房子里用餐,一些有名誉的人作陪,这不是欢宴的场合,但是非常阿提卡,充满陈腐的优雅,长塌和餐桌装饰精美,木料像丝绸一般,旧银杯擦得光亮,非常细致的服务,谈话没人打断,也没人大声说话。在马其顿,亚历山大在餐桌上显的过于文雅,在这儿他小心观察着其他人的举止。

    第二天他带着和平的诚意,在卫城向城邦之神献辞。这里衰退的光荣中,用长矛指挥着船舰的的光荣的雅典娜,你在哪里?女神,你父亲禁止你在战场上施以援手,就像对特洛伊作的那样?这次你服从了?这是她的庙宇里的菲德拉的象牙处女,这是她的长袍和黄金,这是战利品和百年前的献辞。(三代人,只有三代。)

    他在阿格劳斯的王宫里长大,漂亮的建筑对他不新鲜,他谈论着历史。人们给他看雅典娜的橄榄树,它在波斯人被烧毁后第二天就绽放新绿。解放者哈尔莫迪厄斯和阿里斯托顿*的雕像被夺走了,装饰着波斯波里斯。“如果我能把他们拿回来,”他说,“我会还给你们。他们是勇士和好朋友。”没人回答他,马其顿人的粗野人所共知。在矮墙边他寻找着波斯人爬上来的地方,自己找到了,问这样的问题太不礼貌了。

    主和派通过一项决议,为了感谢菲利普的宽容,他和他儿子的雕像将被放在帕特农神庙。他坐下让画家素描时,他在想他父亲的雕像立在这里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么,”人们问,“还有什么地方在离开前是他想游览的?”

    “还有学院,我的老师亚里士多德在那儿学习过,他现在在斯塔格雷,我父亲重建了城市,放还了那里的居民。但是我想看看柏拉图讲学的地方。”

    在两侧埋葬着雅典历代所有伟大的战士的路上,他看着战利品,他的思考耽搁了行程。这里,在伟大的行动中一起死去的人们躺在同一块墓碑下。一个新地点清理出来了,他没问这是为谁准备的。

    路消失在一片古代的橄榄树从中,高草和野花在秋天凋零,爱罗斯的祭坛旁有另一座墓碑,上面刻着‘复仇的爱罗斯’。他问这里有什么故事。人们回答,一个移民爱上了一个雅典青年,发誓愿意为他从岩石上跳下去,他发现他服从了命令,自己也跳了下去。“他做的对”。亚历山大说,“一个人从哪儿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换了话题,交换着眼神,马其顿暴发户的儿子这么想也不奇怪。

    从柏拉图那里继承了学校的赛斯珀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在柏拉图样式简朴的寒冷的白房子里,新的校长西诺克斯接待了他,他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庄严的姿态让人们在市场上都会为他让路。亚历山大得到了杰出的教师对大有前途的学生那种礼貌的接待,觉得这人一眼望去就很可靠。他们谈了一会儿亚里士多德的理论。

    “一个人必须追求真理,”西诺克斯说,“无论真理把他引向何处,追随着真理,亚里士多德离开了柏拉图,柏拉图一直想弄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一直跟随着他。”

    “他跟你很像么?”

    西克特斯领着他越过海豚喷泉走向柏拉图覆盖着桃金娘树荫的坟墓,他的雕像就在旁边。他手里拿着卷轴坐着,头从魁梧的肩膀上向前低垂,他一直到晚年都保留着年轻时当运动员时的短发,长髯飘胸,额头皱纹纵横,下面是挣脱了虚无而存活的人那种追求不懈的眼睛。

    “他一直对至善抱有信念,我有一些他写的书。”

    “说到至善,”西诺克里特说,“他自己就是个明证,没有善就没有这世界。我很了解他,我很高兴你读他的书。但是他的书,他自己经常说,包含的是苏格拉底,他老师的教诲。不会有写着柏拉图本人思想的书,他想教的东西只能像火种般直接在心灵间传递。”

    亚历山大热切地看着他沉思中的脸,好像那是一座不可攻破的堡垒。但是险要处已经被时间的洪水冲垮,再也不需要另一次攻击。“他信奉什么密仪么?”

    “一个公开的秘密,你作为一个士兵,只能把你的智慧传递给那些不怕艰险,无所畏惧的人,是不是?火星引燃火星,他就是这样做的。”

    带着失望和疑惑,西诺克里特看着那青年,他正满脸疑惑和失望地盯着雕像的大理石脸庞。他骑马穿过那些死去英雄的坟墓回城里去了。

    吃晚餐前换衣服的时候一个人来求见。这是个衣着典雅,口音纯正的人,宣称在议会大厅见过他,人人都颂扬他的谦虚和节制,他说,和他的使命如此相称。他将非常遗憾,如果出于对公众的哀悼的尊敬而拒绝这座城市能提供的快乐的话,不能让他在无伤大雅的私下场合享受一下这种欢乐,是很不礼貌的。

    “现在我这儿有个男孩,”他描述着那加尼墨德般的美貌

    亚历山大一直听他说着,“你什么意思,他说,你有个男孩,他是你儿子?”

    “殿下,啊,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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