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八》分卷阅读5

    青年人扶着他的肩膀,“我爹可能也是,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啊。”

    白若潇对着那人有些惭愧的说道,“自从我把十八丢给祁瑾昀,这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

    青年的态度一般,算是宽慰,“没事,那个祁瑾昀又不是什么坏人。他爹虽然是狼子野心,但是他应该还小,没事的。再说了,他现在还没成年,肯定是带着十八住在宫里,你想看也看不到呀。”

    白若潇长叹一声,“算是我对不起姐姐,没能照顾好她的两个孩子。”

    “那不怪你,我也有错,”青年揽住了白若潇,“你也没能力管他们。再说,老师也会不允许你带他们回家去的。老师接纳我,也许是因为觉得我和他非亲非故,对我,真是没有一点感情可言,不需要负什么亲情的责任吧。”

    “冷血的老不死的,”白若潇咬牙切齿,“他就是个疯子,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他要做什么,你不也拐弯抹角的算我们家的亲戚么,即便我们这辈分乱七八糟的,老爷子也不该这样对你啊。”

    “那就不要想了,”青年安慰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就算是一颗棋子好了。没什么的。这就算是泰山要考验他的准女婿好了。对了,我刚刚找到,梧晴在‘觅夜坊’。什么时候,你看看能不能把他赎出来。”

    “我没有钱,你是我爹的什么女婿,”白若潇苦着脸,“你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吧,等你登科及第,我就翻身了。”

    青年用指尖划过白若潇的眉,“那就是‘儿婿’。哎呀,你莫忧愁,倘若你一直愁下去,那我只好变成一座桥,让你从我身上渡过忧愁。”

    “你滚!甜言蜜语,油嘴滑舌,”白若潇先是笑骂道,后正色,“那这样,五年吧,我给你五年的时间去看长安花,够不够?因为我受够了。这片土地上,没有可能属于我的欢乐。我也和你一样,不想离过去太近。”

    因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一切不复当年。

    青年人点点头,“这肉麻的话我也只说给过你。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没办法,谁叫‘海底月实乃天上月,面前人便是心里人。’你说的话,我没有不听的道理。”

    所以,白若潇又一脸喜极而怒的红晕,“算了,我说不过你,不说了。”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谢梧晴待价而沽叫价的那一天,白若潇还真的去了觅夜坊。

    没有人知道他揣着怎样的心情,以一个局中人的角度去旁观,他躲在暗处,看着阔别数年的小豆丁长成了小少年的样子,长高了,长壮实了,自然心生欢喜;当年的小王爷也改了名字里的一个字,这不禁令他忧虑;印象里的小奶娃娃变作了摇曳美丽如花的及笄少年,因而感叹一句“光阴如刀剑,雕我少年颜”。

    一切都变了模样,自己虽说还长得和过去差不多,可也过去了好些个春去秋来,日升月落,潮涨潮跌,自然如同不能踏入同一条河两次一样,回不去了。

    你不动而光阴走,真是个残忍的无□实。

    所以,白若潇像一只颓丧的老鼠,灰头土脸的倚在一根朱红色的柱子上,先是看着小孩子可怜的央求祁瑾鋆替他赎走聊得投机的同辈人,然后看着祁瑾曜的横刀夺爱半抢半买的掠走谢梧晴,再看着老鸨高兴地要昏死过去,简直是在看着众生百态。

    可是这一切,好像都和他有关系,但都好像和他没关系。这种看客的痛苦,好像也只到那一刻,白若潇才深切的体会着那种痛苦和感伤。

    花如血,草若烟,柳衔泪,叶蒙霜。若有来世,白若潇真的不愿再如此,不愿再有这样尴尬特殊莫名其妙的身世家境,不愿再说那么多的如果当时。

    雨又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是真的。还很应景。无耻球评,求关注。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清明日,取榆柳之火以赐近臣”,是哪朝哪代也免不了的事情,一到寒食便折柳插门,这样的习俗,绵延成根深蒂固。

    苦的只是刚长出嫩芽的柳枝,柔软婀娜,还带一点儿鹅黄色,就被忍折了下来。

    折柳送别已经够凄惨了,没人知道原来人们之间的互相不见,还要搭上一棵树的肢体残缺。

    不过,寒食折柳的意义在于,清明节前的寒食节,为的是纪念介之推。

    “之推言避世,山火遂焚身。四海同寒食,千古为一人。深冤何用道,峻迹古无邻。魂魄山河气,风雷御宇神。光烟榆柳火,怨曲龙蛇新。可叹文公霸,平生负此臣。”相传此俗源于纪念春秋时晋国介之推。当时介之推与晋文公重耳流亡列国,割股肉供文公充饥。文公复国后,之推不求利禄,与母归隐绵山。文公焚山以求之,之推坚决不出山,抱树而死。文公葬其尸于绵山,修祠立庙,并下令于子推焚死之日禁火寒食,以寄哀思,后才相沿成俗。

    由此观之,就算是明君,也有够混蛋的地方,不安好心的逼死忠良,再假惺惺的身后哀荣,只会耍些糊弄鬼的把戏。

    相传介之推还有首遗言诗作,不知真假,“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

    由此观之,千古名臣究竟是愚忠还是大忠,也就不得而知了。

    可寒食节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的确也是一大祭事,但事实上也就这么过着,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王公贵胄有御赐的火烛,灯火通明,脍炙人口,歌舞升平,念着忠臣的名字,呜呼哀哉,猫哭耗子,假意慈悲,作戏给史官看。

    所以,寒食节对于寻常百姓人家而言,更多的已经慢慢淡化作一个吃冷食的日子,为日常生活增添了许多不便倒是更实在的说法。

    萧往桐拍着白若潇的后背,“是着凉了吧看你咳得厉害。我先冲些枇杷蜜水来让你润润嗓子。”

    白若潇摆摆手,声音哑哑的,“咳、咳咳!不妨事,不要管我,你只要看看东西准备的怎么样就是了,明天我可要去看望姐姐的。”

    萧往桐怜惜问道,“你行么?病成这模样了,能去么?不然就我去好了,你在家里歇着。”

    白若潇憋红了脸,“这哪儿成!那是我亲姐姐,我再不看看她,谁还想着她?老不死的是个疯子,一点儿都不上心自己的姑娘,就想些乌七八糟的破烂事。也就我去瞅瞅她了,要我说,现在想想,她那个倒霉男人,还不如不嫁呢。”

    萧往桐轻轻一笑,劝道,“好好好,依你的意思。快别说了,哪有你这样的,骂完你爹骂我爹。老师和家父都不得安宁。明天我陪你去便是了,快好好呆着。”

    白若潇突然黯然的低下头去,“唉,不过,你连你爹娘都不好去见见呢。”

    萧往桐脸色平和的摇摇头,拉着白若潇的一只手,一番品咂脉象之后,起身去桌前,熟练的铺开纸,提笔写字,“不见就不见吧,相见不如想念。再说了,百十年后肯定都见的着。哈,可以去托你姐姐问句好给他们便是了。对了,我现在给你抓付药去,你在这儿好好的等我回来。”

    白若潇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只点了点头,对着怀揣方子的萧往桐道,“好,你去吧,路上可要小心。”

    在家中的厨房里悄悄的埋着火,炉子里炖着百合银耳之类的滋养之物,萧往桐跑出去抓着药,很是不屑道,“介子推与我何干?也不是我放火烧山。昏君做了什么混账事,千百年后都是大义凛然。有空去揣这假慈悲的虎狼心肠,还不如实际一些,烧一把人间火,暖几家百姓心。才是正经事”

    虽然药汁深黑如墨闻着就像是黄连汤,可是一旁调了冰糖桂花的另一碗补品羹汤,却晶莹白皙,直叫人觉得甜蜜非常。

    白若潇咬咬牙,终于视死如归的、允许萧往桐喂他喝了下去这两碗东西。

    药效看来是不错的,当夜,蒙着厚被的白若潇就发了一身大汗,顺畅了许多。

    寂寂柴门村落里,也教插柳记年华。禁烟不到粤人国,上冢亦携庞老家。汉寝唐陵无麦饭,山溪野径有梨花。一樽径籍青苔卧,莫管城头奏暮笳。

    前朝的皇陵真的还比不上乡野之间的土坟头,连个祭扫的人影都没有,哪里像阡陌之上,还有剩的浆水饭和纸钱灰。

    不过白若潇在清明时分的时候,还是顺利的带着被他叫做“萧往桐”的那个男人,走到了山清水秀的一片好地方,对着那座矗了雕刻的精细的青白玉石的料子的碑的坟墓,慢慢地半跪了下去。

    萧往桐轻声道,“年年至琴冢,草木作熟识。”

    白若潇摆着三三两两的祭奠之物,一面鼻子堵得难受,一面坚持说道,“姐,你听听,这孩子,一张口就是文字成诗,也难怪不是你的孩子,真是不像我这废材料。”

    萧往桐在一旁连连摆手,“得了吧,快别听他瞎说了。我都快被他说成花儿了,可你看看他才是,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这样子。我肯定不能像他,非亲非故的,像了才是个大麻烦呢。”

    白若潇打着火石,开始慢慢的焚些纸帛,也往里面扔着祭品,盘盘碟碟里的东西就投进了火里,烧得不算快。

    白若潇又开始絮絮叨叨,“人们都说‘三十而立’,姐,我看我这辈子都立不起来了。我真是过了三十了,可你也别怪我没出息,我就不是那种能耐人。怪不得爹都不睬我,把所有事情给了……萧往桐去做。萧往桐好啊,什么都好,怪不得爹喜欢他。”

    萧往桐也蹲了下来,“看这辈分乱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叫您了。算了,我跟着白若潇叫姐姐得了。没得事情,他好得很,还能怎么样啊,我就真是才希望他能好好的,就这么过一辈子才好。”

    白若潇不接这个茬儿,自己说道,“可惜了了,我不能把你和姐夫葬到一处去了。你们要是碰见了,可别怪我没让你们‘生同寝,死同穴’。我可真没那本事,倒是萧往桐他娘在里面呢。唉,真是。也是,多奇妙的事情,都是曾经的陌生人,不过是突然之间,怎么成为了你的全部呢。”

    萧往桐把一张纸丢进火里,默默念道,“黄泉相见,你们好好倾诉便是。”

    化成灰的纸上一行朱字,“惟愿地下不问,何人行行,又复停停;月下枯骨裹红衣,一回眸,青色瞳映人背影。百鬼夜行,引迷途者向西去,削骨为笛笙歌起。”

    逝者去了很久,可是生人犹忆别时长亭柳,还能记得微微雨润花红,只是千里梦中再回首,故人无处觅,山水又几重。

    世间人长叹一曲,吹的也只是“伊人远,相思苦,几番离别,不忍盼归路。十年相思百年渡,百年相思不忍顾。 ”

    白若潇接着萧往桐的话往下说,“就是就是,你们再见吧。我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就是希望多年之后,你不要骂我才好。”

    说着说着,白若潇眼泪就下来了,跪倒在地,“我小时候,你总是骂我不行。现在我都长这么大了,你不看着我了,可我还是不行。姐姐,对不起。我没有用,没办法赎出来谢梧晴给他一个清白,也不能把十八养大,我甚至没能去看看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萧往桐跟着他也跪了下来,“可是,姐姐,你要怪罪的话,不要怪他啊。白若潇是个好人,没用的是我,我答应他,也答应你,五年,再忍忍就好了。相信我。”

    白若潇对这样的安慰显得更加窘迫了,“姐……对不起。我们一起,对不起你……”

    萧往桐的后背上炸起一溜儿冷汗,“算了算了,白若潇,你还是不要说了,你不要又气姐姐了,得了,今天天气凉,我们回去吧。”

    好巧不巧,这话刚说完,本来就阴着的天更沉了,闷闷的,只一小会儿,便开始飘起了雨。

    果然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白若潇的风寒好像更厉害了些,连打了几个喷嚏,萧往桐拿了一件长衫替他披上,同时撑开了伞,“叫你不要出来,你偏要出来。看看看,病得更厉害了,回去你就老老实实的喝药去吧。”

    白若潇稍有委屈的倒在萧往桐的怀里,“唉,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他们,非常想,真的。”

    萧往桐将他往身上揽了揽,“那就不要想了,越想越想,越想,越想。”最后两个人稳稳当当的回到了那间宅院,春雨淅淅沥沥,偏凉的天气里,开着金黄的迎春花,只可惜秾李繁桃刮眼明,东风先入九重城。黄花翠蔓无人愿,浪得迎春世上名。

    终究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事情,都令人无法释怀,又有春雨湿了谁的坟头,而白若潇的心里,在这杨柳风杏花雨里,就更放不下故时了。

    而身旁的萧往桐,只会苦苦思索自己承诺了又一次的五年之约。

    再一再二

    作者有话要说:摔!忙死。  清明节的香烟,缭缭绕绕的还不灭尽,白若潇就突然陷入了无穷的自寻烦恼。

    其实这事情说来话长,可是说着也真是奇怪了。被白若潇极力大赞幸亏不像他的萧往桐,居然在第一次参加科举之试的时候……

    落第了!

    白若潇捶胸顿足,“我说,这怎么可能呐?萧往桐,你,凭你,考个状元都不是难事吧,怎么这次这么谦虚了?你是收了什么好处,怕谁不第才牺牲了自己么?”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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