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这样的话……谢梧晴在天上看着,也很难受吧,皇上,振作一些吧,您不能荒废国事啊。”我继续说道。
祁瑾曜没有表现出厌烦,只是微微一笑,“不会的,他会懂我的。我这是想他想得啊,你是心疼祁瑾鋆了吧,怕我累着他?这路还长着呢,这几天算什么。好了,十八,没什么事情的话,回去吧。对了,十八,你的伤好了吗?”
“谢皇上关心,早就好了,没事的,王爷说的太严重了。既然您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对着祁瑾曜一稽首,然后离开了东宫。
祁瑾曜其实不仅不是没事,而是有了大事情。几天之后,我便听到了祁瑾曜呕血不止的消息。
祁瑾曜把祁瑾鋆匆匆忙忙的找到了宫里,拿出了一卷圣旨,语重心长的说道,“禅位的诏书我已经写好了,祁瑾鋆,把东宫借给我活几天,好么。”
祁瑾鋆赶快叩首,“臣惶恐,臣罪该万死。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万万不可啊皇上。”
祁瑾曜摇摇头,“别推诿了,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我马上就要和谢梧晴团聚了,真好。但是,身后事,得提前嘱咐给你。我不可能把皇权给了那些吃奶的孩子——这样的话,外戚的势力还不上了天?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祁瑾鋆头都懵了,“皇上,皇兄……您说吧,臣,一定遵旨。”
“第一件,把朕和谢梧晴葬到一起,”祁瑾曜这时候很威严的说道,“第二件可能有些牵强,赐死林逸凝,然后,不许入朕的皇陵。”
祁瑾鋆苦笑道,“第二件事我可没那个本事,您直接写到圣旨里不就好了嘛。”
祁瑾曜恍然大悟,“也对,好,没你的事情了,你走吧,朕去叫人拟圣旨。”
所以,一天之后,当赐死林逸凝的圣旨和祁瑾曜退位让贤的诏书一经出现,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太后,简直要震惊的背过气去,急忙寻找祁瑾曜询问究竟的时候,却只得到了冷冷的八个字,“朕意已决,新皇将立。”
结局(一):至死方休
高处甚寒
祁瑾曜倒是十分清闲的做了甩手掌柜,把皇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几个字就推了出去,而对于这件事,提前被透了风的祁瑾鋆,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和惊喜,相反,祁瑾鋆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我,眉头不展,“十八啊,其实我也不会抗拒什么,就是看你怎么办才好啊。”
我倒不在意,“没事没事,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你不要担心我啦,就是你,唉,你心里高兴就好。”
祁瑾鋆看着我说道,“我怎么可能高兴,要是因为做皇帝对你有什么不好,我哭都来不及呢。”
对于这个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皇位,祁瑾鋆从心里一点儿都不推辞,因为除了他,其实没有人能担当此大任了。再说,哪个男人心里不想成就一番事业。
所以,祁瑾鋆干脆就选了个黄道吉日,立马登基,叫人们说不出任何闲话。
太后固然很是吃惊,心里大骂祁瑾曜的没用,但转身就发现其实新皇帝也不过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放下心来。甚至还问了祁瑾鋆一次,“皇上,这样一来,您要不要恢复自己以前的那个名字?”
祁瑾鋆表现的很是不在乎,冷笑道,“当时叫我不要妄图与日月争辉的人,是母后您吧?当时劝父皇改了我的封号的人,也是母后您吧?怎么,现在,您可真是翻脸像翻书一样的人我,如今劝我把名字改回去的——怎么还是母后您?祁瑾鋆还是祁瑾昀,其实对我而言,已经真的没有多大区别了。如今,我早已不是当年会计较至此的年纪,我明白了太多。母后,您就不要做这种无用的功夫了。我不会替祁瑾曜原谅您,而我必须提前跟你您说一句,您若是对十八有什么主意,趁早不要打,否则,我不比祁瑾曜宽宏大量,或者说,我可能还不如皇兄——您最好清楚这一点。”
太后自讨没趣的放弃了和儿子的对话,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摆摆手叫他离开。
而依旧循规蹈矩回到了自己即将用不到了的王府的祁瑾鋆,只轻飘飘的对我说道,“十八,你知道吗?太后她今天居然劝我,把名字改回去。”
我歪着头问他,“是要从‘祁瑾鋆’要变成‘祁瑾昀’了吗?”
祁瑾鋆微微一笑,“是啊,可是我没有同意。我曾经守不住自己的名字,也守不住自己的封号。可是现在,终于我能守住一切的时候,这些我已经都不需要了,却都要接二连三的来了,真是好笑。”
祁瑾鋆原来叫做祁瑾昀,因为怕冲撞了他那个做太子的、后来又做了皇帝的哥哥祁瑾曜的名字,被迫改了名字叫祁瑾鋆,而那个原先叫做“景王”的封号,也在后来变成了“睿”字,说是“景”太过招摇,明晃晃的夺人。
这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在祁瑾曜后来并不防他,还给过他兵权叫他出征,不然祁瑾鋆现在还能不能呆在长安城里,都不好说了。
对此,祁瑾鋆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的他根本不在乎,也不要多费心思计较了,当年觉得自己守不住一个名字,如今也没了那些心性,人越成长,就越成熟,越来越明白,什么应该真正在乎。
就像祁瑾曜那样骄傲的人,一直顺风顺水。可是沾了情字,最后不还是落得个无可奈何,一夜白发,到手的皇位都推了出去,爱人不在,爱人不再。
我拍拍祁瑾鋆的肩膀,“算了算了,不要计较这些了,祁瑾鋆还是祁瑾昀,不都是你吗?再说了,祁瑾鋆这个名字,我已经习惯了,祁瑾昀写起来,都好像是很久以前陌生的事情了。”
祁瑾鋆对我说道,“好,既然连你都习惯了,那我就更不能改回去了。祁瑾昀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祁瑾鋆,会为了十八,为了自己,不再改回去那个名字。打一巴掌再给三个甜枣,如今又来糊弄我,我岂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凭什么要给他们台阶下,他们把我祁瑾鋆当成了什么人。”
祁瑾鋆其实不愿意承认,他和他哥哥在这种真性情上,其实还是蛮像的,不是那种愿意低头的人。
我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不改了不改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天下就你最大了。不过,以后我们也不能像原来一样了……直呼其名可是冒犯天颜的以下犯上啊,我可不敢。”
祁瑾鋆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你可以不叫我祁瑾鋆,叫我长安啊,这多简单——反正他们又没人知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祁瑾鋆是十八的祁瑾鋆,长安,是你一个人的长安。”
我笑他道,“这长安城这么大呢,可是住了千万人家……”
祁瑾鋆这下子可以十分得意地说道,“如果你要喜欢,我就把它封给你一个人,对了,还有货真价实的一个‘长安’。”
总是很喜欢讨人开心的祁瑾鋆,我想,我实在是离不开啊。
黄道吉日眨眼就来,因为实在不知道如何定位自己的皇兄,也就是上一任皇帝的做法,以及他现在的地位——太上皇好像有些夸张,但是不得不这么称呼他——但是,有哪一个太上皇会赖在东宫里不走?祁瑾鋆对此表示十分为难,但是不得不这么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做皇帝,实在是最艰难的事情了,多大的权力,多大的痛苦。祁瑾鋆在这一刻才深深的如此体会到他哥哥的不易与艰辛,深深的同情了一下。
黄袍加身的祁瑾鋆,果然别样的气度非凡,每一处细节都显示出帝王独尊的感觉,我在旁边看着,自己居然心跳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紧张,我不知道是喜是忧,大概主要还是在是替祁瑾鋆高兴吧。
终于装束整齐的祁瑾鋆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替他拨了拨衣领,“要做个好皇帝哦,不要像你哥哥一样,不要那么任性,天下为重,这是我一个人对你的祝愿哦,你记好了。”
不等祁瑾鋆回答,接下来我便向他跪拜,然后轻声而虔诚的对他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瑾鋆虽然面不改色,但那眼神表现的还是……果然被我吓住了。接着祁瑾鋆幽幽的来了一句“平身”之后就没了话说,一把拉起我,揽到了怀里,浅浅的吻了上去。
那个时候,我的感觉就是——唯有这一刻,哪怕是做了皇帝的祁瑾鋆,也是我一个人的。
后来,祁瑾鋆站到万人之上,我便人云亦云的随着众人一起高喊,再也无法说出自己的心迹,再也不能独享这个天下的主人。
太后听闻祁瑾鋆全盘接受了他的侄子和侄女,显然十分不悦,因为看这个意思,祁瑾鋆是根本不愿意充盈后宫的意思,这令太后心下一阵焦急,觉得这次既然有前车之鉴,那就不能逼死小男宠,不然天下非得大乱不可,可是,放任自己的儿子不立后宫,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要不说小人物的作用很是关键,太后身旁的一个年老的宫女很会看眼色,适时的献计道,“太后不必心焦,且放宽心。奴婢闻说,有一种药,其药效奇特,可以叫人忘记与所爱之人有关的一切,却不伤其他,不妨身体。而且至人死时,药效自然解除,所以这药的名字便唤作‘至死方休’。”
太后一听来了兴趣,有点儿算是饥不择食了,“所以……这药如果叫皇上吃了,他便会忘了十八,这小男宠必然失势……如此,也就好办了。好,你便去求取这药来,哀家定会重赏。”
宫女唯唯诺诺的下去了,太后的心突然安了下来,觉得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样子。
祁瑾鋆雷打不动的经常去陪陪他的皇兄,偶尔和他一起喝喝闷酒,最后祁瑾曜在御医们回天乏术一片噤声的情况下,握着他弟弟的手,断断续续的只丢下了一句话,“别……别学我,把我……和他,葬到一起……”
祁瑾鋆郑重的点了点头,“皇兄放心,臣弟知道的,你……安心吧。”
太上皇殡天也是大事,举国一样悲壮,只可惜这位当过皇帝的太上皇,年纪轻轻的退位禅让,然后再很快驾鹤西归,令人不禁掩卷唏嘘,史书都不好写。
为情所困,就是一个矛盾的事情,不好说。
祁瑾鋆登基之后,明显比他哥忙的多,比如,他从来不踏进后宫半步,比如,他一直坚持批奏章到深夜,乖乖的睡在自己的寝宫的龙床上,和我。
祁瑾鋆批奏章累得慌的时候,就会向后一仰,叹气道,“唉。得亏是提前做了预备,不然,按照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一下子肯定适应不了,吃不消啊。”
所以,非常关心祁瑾鋆的我,坚持每天晚上叫人给他准备一碗汤羹,或者是参汤,总之,是为了叫他舒舒服服的做着天下最苦最累的事情。
虽然有的时候是我饿得受不了,干脆替他喝掉了,祁瑾鋆当然不会介意,总是说,“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吃就好。别饿着,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别管我了。”
我怎么可能抛下他只顾自己呢,天下都丢给他了,祁瑾鋆一个人多孤独,我怎么可能不陪着他。
虽然祁瑾鋆已经荣登九五了,可是我们依旧保持着旧时的习惯,祁瑾鋆依然坚持我和他睡在一起,一起睡觉。
可能是因为我坚持给祁瑾鋆准备汤的习惯太过雷打不动,连太监宫女们都一清二楚,直到有一天,都不用吩咐了,直接就送来了我要的东西。
我把那碗宫女送来的汤给祁瑾鋆放在案子上,结果他冲着我摆了摆手,“不要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喝。今天比较忙,可能要晚睡些——十八,所以你一会儿饿了,你把它喝了就是。”
见祁瑾鋆面露疲惫的颜色,我不忍打扰他,又等了很久之后,果然被他说中了,先饿的人是我。
所以我就帮祁瑾鋆喝掉了那碗汤,稍稍坐了片刻后,渐渐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我第一次对祁瑾鋆这样说道,“长安,我今天……不等你了好吗?我现在好困啊,头有些晕,我先去躺着,好吗?”
祁瑾鋆第一次听到我这么说,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他今天确实太忙了,有些顾不上,头也没怎么抬,就说道,“好的好的,十八,你先去睡,今天真别等我了,我马上就好了,你快去睡吧。”
结果我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龙床边上,才宽衣解带,就一头栽倒到了床上,再无知觉。
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正文没有完。 祁瑾鋆忙完了公务已是深夜,见到今天居然熟睡的十八,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异样,可是转念一想,十八,每天都等到自己很晚,今天可能是真的累了,于是祁瑾鋆也跟着躺了下来,不久便也睡着了。
梦中的我一直被梦魇缠绕,醒不过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片空白。
祁瑾鋆照例起的非常早,见到十八依旧是睡姿模样,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便叫人进来给自己更衣去上朝。
祁瑾鋆在早朝上处理了一堆政事,鞭辟入里的一字一句,都显示出自己无愧于帝位的能力。结果,祁瑾鋆刚下朝,就有慌慌张张的宫女急急忙忙的寻找他,“参、参见皇上,不好了,不好了!那位公子他、他不好了!”
宫里上下给十八的统一称呼就是“公子”,听到这个消息的祁瑾鋆当时便一边对着宫女厉声喝道,一边向寝宫快步走去,“说,到底怎么了!十八出了什么事!”
那宫女气喘吁吁的答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就是公子他、他一觉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认了,只是瑟瑟缩缩的,一个人在床脚,怎么说都不济事。”
祁瑾鋆听到这里的时候就更加着急了,只顾着大步奔去,把宫女甩在了后面,但是不忘丢下了一句话,“你们还不快去给朕找御医过去!”
我裹着一床陌生的被子,坐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躲在一页陌生的帐子后面的一个陌生的角落里,好奇地打量这陌生的一切。
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之后我就到了这个地方,身边的亲人统统不见了——虽然也就一个而已,但是也不能没有啊,怎么好端端的日子换成了这副天地,一片明黄色,还怪晃眼的。
正在我莫名其妙的时候,从门外闯进来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看上去二三十岁的样子,很年轻,很好看,很英俊——但是和我舅舅不太一样,我也能猜到他肯定不是我舅舅啦,我舅舅一直几乎只穿白衣,最次也是浅色,怎么可能喜欢这么咋呼的颜色。
那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十八,你怎么了?”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好像不是很陌生——至少他比我从自己醒来之后见到的所有东西,都要亲切可爱得多,但令我震惊的是,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说话见面才对啊,“哎?你是谁啊?我们以前见过吗——你怎么知道我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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