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老朋友,这幅画也是他亲手赠予我的。”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身旁的某个男子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啊啊,抱歉。”朽木所长向我介绍道。“这位是麻醉科医生村濑君,我不在的时候由他代理所长。”
“我叫村濑直己,请多多关照。”他面无表情地打了招呼。“我来带你去找山之内医生。”
刚走出走廊,村濑就开始小声抱怨了起来。“真是的,所长到底怎么想的……居然给外人——而且还是给一个像是侦探的家伙查看病历,真是荒谬透顶……”
到了妇产科的病房楼,村濑指着一扇门说道;“到了,山之内就在里面,给我快点完事趁早走人。”他不耐烦地甩手离开了。
——哎呀,被人恨得入骨呢。
我敲了敲门。“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山之内医生的办公室吗?”
“是的,你是……?”一位从里面出来的女性疑惑地问道。
“我是来自樱羽女子学院的时坂,刚才应该打过电话了。”
“啊啊,之前宁宁打电话过来说会有樱羽的老师来这边调查学生的事情,原来就是您啊。”她恍然大悟。“快请进,我叫山之内小春,负责这里的妇产科。”小春向我深深地行了一礼。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走进房间,我径直问道:“西园唯和今邑遥在这里做过duo胎手术对吧?”
“是那样没错……那两个人,都是在这里处理的……”小春的声音非常低沉。“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怀孕的情况,最近出现了很多呢……刚才,警察也打电话来询问了……”
“警察来电?是来询问关于被杀的古泉萤和多岐川夕美的事情吗?”
“哎?!为什么您会知道?”
“这正是我拜托他调查的。”果然是鱼住,他已经查到这里来了。“我就觉得,很有可能也是这里。”
“这样啊……确实那两个人也是在这里做手术的……但是……”
“放心,我们暂时还不认为此处和案件存在着直接关联。”也许我的话让她感到安心了,小春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话说回来,来堕胎的少女真的有那么多吗?”我很在意这一点。
“嗯……有些孩子即使没怀孕,也会来向我咨询有没有怀孕的可能性……其中,就有樱羽的学生……我想,或许是因为我经常去学校出诊吧,所以她们才会来找我商量这些……”
怀孕,堕胎——樱羽的学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连现在也叫我难以相信。
“还有什么别的让你在意的事情吗?”
“这个……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我总觉得……她们是卖yin——亦或是被qj后怀孕的……”
“卖yin?!”我险些惊叫起来。
“她们的态度明显和曾经与恋人发生关系的情况不同——并非是初次孕育生命的不安,而是怀有陌生男人骨肉的恐惧。”小春垂下眉梢,露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这就是,我从她们身上所感受到的。”
和小春道了谢后,我离开了房间,到门诊大厅去抽起了烟。
——尸体的yin部并没有发现暴力性行为的痕迹;
——qj的可能性很低的话,就真的只能是maiyin了;
——学校附近正是美军基地,这一切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集体maiyin么?她们同龄,同校,能被召集到一起的因素有很多;
——难道说,有谁把她们组织了起来,让她们去maiyin么?
我边思索着边走出了医院,却在医院门口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个挎着个大包的男性,正慌慌张张地东瞧西看。无论怎么看,他都很可疑。
张望了好一阵子,那男的终于走了。
我也没功夫去理他,坐电车来到了月世界。
在月世界的角落位置坐下没多久,鱼住就来了。
“玲人,你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哪,竟然找到医院了。”
“运气好而已,樱羽的学生也经常光顾那边。”
“是那两个吗?”
“正是。”我们用别人难以理解的话语交谈着。
“那地方怎样?信得过吗?”
“还不清楚,我也只了解到了一点。”
“那现在说一下我这边的情况吧——按照你的要求,我去查了查被害人的亲属,发现还真不干净。”
“怎样?”
“首先是古泉萤——她父亲是个新兴宗教的教主,似乎干过侵吞信徒布施这种勾当;
“然后是多岐川夕美的妈妈——她好像在新宿一带以泷之宫为名当占卜师。这个人还曾因为高价卖仿制的陶罐而遭到受害者的投诉。真是的,自从五年前上月由良开了个坏头以后,那些利欲熏心的骗子们就一窝蜂地涌出来了。”
我翻开笔记本,确认起被害者的死因和神曲的记叙来——
“在我面前犹有无数,身犯鬻圣之罪的生灵——”
“什么意思?”
“鬻圣指的就是买卖圣物——当然也包括贪(hexie)污布施;还有使用妖术的占卜师,颜面扭向身后,泪水流过后背——”
“这到底是什么来的?!”鱼住几近吼了出来。
“但丁《神曲》中的记述,恐怕犯人是读了这个以后才进行比拟杀人的。放入多岐川夕美口中的纸片上写着的就是神曲的原文。”
“也就是说,谁了解这些,谁就是犯人?”
“难说——纸片上的文字出自岩波文库昭和二十七年出版的山川丙三朗译本,读过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樱羽图书馆都能随便借到。”
包括那个威胁我的少女,一想到她我就头疼。
“嫌疑人中读过的就可疑了吧?”鱼住摸着下巴的胡子思考着。
“那我问你,嫌疑人是谁?直到现在,我们连犯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呢。”
“也不是没有,我就刚找到了一个——我早上说过西园唯有男朋友吧,那家伙我查到了,名字是森夜月,好像是摄影师。这个人有好几次在拍摄西园唯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没准,他们只是模特和摄影师的关系?”
“谁知道呢?不调查就无法判断,总之,给你那家伙的照片。那家伙所在的杂志社说,他明天会去上野的美术馆,你看看能不能调查一下他。”
“我说啊,鱼住。”我直直地盯着鱼住给我的照片。“真是巧了,我刚刚才见过这家伙。”
——正是在医院门口鬼鬼祟祟地徘徊的那男人。
“和他交谈过吗?”鱼住急切地问道。
“还没有,只能等明天了。”
正好,明天的美术馆之行,也不算是浪费时间了。
黄昏的井之头公园,已被暮色尽染。
落日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碎成千千万万点金色的残片。
然而,伫立在水边的少女,却无心欣赏着眼前的景象。
她凝望着遥远的苍穹,默然出神。世间的万事万物,仿佛都与她无关。
“啊啦,会长大人,你一个人吗?”
水边的少女——织姬回过头来。“柚木同学?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加菜子莞尔一笑。“只是碰巧路过罢了——别叫我柚木了,叫我加菜子吧——”她友好地向织姬如此建议道。
——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这两个家伙,正是樱羽女子学院的死对头。
“那么,加菜子——”尽管有些不自然,织姬还是说了出口。“你,为什么愿意接近我呢?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的吗?”
“我并不是讨厌你。”加菜子摇了摇头。“仅仅只是觉得,你太可怜了。”
“可怜,吗?确实呢……看着你那么率性地活着,我其实,也很羡慕呢……只是……”她苦恼地低了下头。“做不到呢……家族,名誉,校规……在我身上的枷锁……实在太多了……”
加菜子没有答话,她静静地听着织姬的倾诉,仿佛产生了共鸣。
“呐,加菜子——”织姬转过身去,倚靠在水边的栏杆上。“你能告诉我,人是为何而生的吗?”
“为什么要去想这个呢?”加菜子一脸不解。
“不去想,才是正常的吧。”织姬叹了口气。“可我啊,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在想——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呢?
“据说,人生来就背负着原罪。那么,生命,仅仅只是为了赎罪而存在的吗?那样的话,那样的生命——太过空虚了。”
“我觉得,人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加菜子缓缓开口道。“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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