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当时目睹者的回忆,那是一个晴天的傍晚,宅子外面突然来了一伙人,他们拖了几大桶汽油,雷厉风行地在宅子里外跑窜,没过多久汽油味就灌满了宅子。但没等所有人全部撤离出来,不知哪里就窜出了火星,在汽油的作用下整个宅子迅速地烧起来,顿时漫天大火染红半边天。那时的人们本着随时为国献身的觉悟和科学文明的基本原则,根本没人怀疑过意外发生的原因,火势一瞬间就变得无法控制不住,那些放火的人一个也没能逃出来,全都葬身火海。
大火一直烧到半夜,曙光再次降临,上面派来的人准备验收成果顺便收尸,可他们走到宅子大门前却发现那座宅子毫发无损,安静的矗立在原地,那场大火就像是一场幻觉。而不久之后他们在宅子对面另一条街的一排旧楼里找到了几具被烧焦的尸体,而那一排旧楼也跟尸体一起化为灰烬。
再到八、九年前,正是各地楼市掀起的时候,许多城市都在赶着拆旧房建高楼,而那座宅子的一片地都在规划内。不过看宅子保存完好,政府也没打算连宅子一起拆,而是围绕宅子建商业圈。可是拆建才开始的第一天就闹出了人命。
虽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是有人没丢的,开工那天凌晨四点多建筑公司、地产公司、工程单位全都派了人去上香,拜土地神,然后等到天亮就鸣炮动工。像这种大面积楼房不比高楼能一下全炸下来,加上要保护那座古宅,所以只能挨着一栋栋来拆。由于面积较大拆完要花好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拆房子的工人就住在里面。
据拆房的包工头说,就在第一天晚上,他和几个工人坐在住的地方楼下抽烟,他们对面就是那座宅子。由于断了电,四周一片黑暗,他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然后就看到对面的宅子亮起了灯,人影穿梭,像是里面还住有人一样。他拆了十几年房子,各种各样的怪事遇到过不少,就慌忙将备好的香烛纸钱在各个十字路口都烧过,一晚上相安无事。
可是等到第二天起来准备开工,他却发现工人少了三十几个,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人,除了那座宅子。他大起胆子叫了两个人和他一起,走到了那座大宅。一路什么异常也没有,当他们走到宅子的天井时看到失踪的工人,一个接一个整齐地围绕天井的柱子排成一个圆圈,一共三十二俱,全是男性。奇怪的是尸体表面没有任何伤痕,尸检也查不出死因。
这件事一出谁也不愿再干活,当时负责的某位副局长不信邪,他带着人准备把天井处那根柱子给端了,结果一去不回。谁也不知道那们副局长遇到了什么,最后被发现时只看到去的几人全跪成一排对着那根诡异的柱子,身体同样毫无伤痕,他们面带笑容,但是早已魂归西天。
由于死了一位局长,上面也重视起来,可经过几个月的调查仍然毫无结果,这事成为一桩悬案。可是前期的钱已经投进去,有人不甘心就这么打水漂,于是地产公司那边请来了高僧做法事,整整念了三天三夜的经。前两天都相安无事,但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念经的七名和尚集体失踪,尸体至今没找到。而这事最终呈到了袁三他们的部门。
“当时我们一起来的有三人,围着这宅子转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宅子底下地下室的入口。说是地下室,其实是个巨大的风水阵,这宅子的存在恐怕就是掩饰这个风水阵的。但是这阵的作用是什么我们并没有破解出来,不过绝不是什么好事。最后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出了意外,牺牲了一位队友,若不是夏树出现,我也跟他一起下了黄泉。”袁三说得若无其事,张春轻轻地瞟了他的腿一眼没有再追问,他话头一转问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那你说去找夏树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夏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八年前夏树留了一句话,说如果哪一天那座宅子被水淹了,就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春不明白地盯着袁三,袁三立即拿手机搜索出新闻给他看。一张照片赫然入眼,才过一夜,不只张家镇,连市里都被淹了半座城,虽然照片拍的不是那座宅子,但从地势来看,那座宅子至少有一半被淹在水下。这是他知道的涨得最大的洪水。
“什么地方吗?夏树为什么知道会涨水?他现在在哪里?”张春觉得他有太多的问题,心里莫名的害怕,因为这实在太像夏树出了什么事后,给他安排的退路,而这安排还早在八年之前。
“张春!”袁三沉声叫了他一声,瞪着他说:“你冷静一点,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还是不去你自己选。”
“我去。”张春深吸一口气,坚决地对袁三点头。
袁三站起来,拍了拍张春的肩膀说:“走吧。”张春没有犹豫跟着站起来,两人没有等火车,而是直接买了两张汽车票又回去。
“还有另外两个人会跟我们一起,是古探队的人,不要跟他们提夏树的事。”在路上时袁三向张春嘱咐,张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古探队怎么说都官方的机构,不方便扯上太多关系。
下车之后张春心里难免感叹,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回来,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如今不会再有人因为他回来不打电话就来酒店找他,也不会有人再带他逛几年没回来过的家乡。
袁三撞了下发愣的张春,领着他往车站外不远的一家招待所,不得不说看起来很简陋,像进黑店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们上到二楼,袁三径直敲了一间房的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来开门,看到袁三亲切地说:“老袁啊,真不好意思,又让你回来。”然后他看到张春,同样亲切地笑着说,“这们兄弟是张春吧!进来说。”
房间比张春地想象要好许多,干净宽敞,还有台二十一寸的彩电,两张并排的床上乱成一团,明显刚有人睡过。他进门就有人上来打招呼,看到肖勤他不禁一愣,却并没太过意外。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肖勤说着给张春送了一根烟。张春接下来,肖勤的火就凑上来,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四个男人坐在一起开始吞云吐雾。
“这是余岱延,这是肖勤,都是古探队的人。”袁三指着对面床坐的两人给张春介绍,张春在看到肖勤时就隐约猜到两人的身份,此时地点头。
余岱延轻吐烟圈,朝张春伸出手说:“年年有余的余,延安的延,不是武当三侠。”
张春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名字和倚天屠龙记里俞三侠的名字读音一样,忍不住一笑,握住余岱延的手说:“张春。”
“咱们就不多客气了,这回让老袁请张兄弟过来是想请你帮忙。”余岱延确实没有客气,直奔主题。肖勤嘴里叼着烟一副随意的样子,双手抱着一只资料袋在里面翻找。
余岱延慎重地接着说:“老袁肯定已经跟你说了我们是做什么,这次任务因为临时出了点意外,差了一个人,所以想请张兄弟帮我们引路。”
“引路?”张春疑惑地盯着余岱延,这个词用得有点微妙。
“老袁说你有阴眼?”余岱延反问过来,张春更加不解,阴眼若说是能见鬼,那袁三也一样,何必非要找他?
袁三吐掉烟头对张春说:“有些东西跟见鬼不一样,我们都看不到,一些不属于人世的东西。”
张春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鬼魂不也是不属于人世的吗?不是见鬼又是什么?难道是那些诡异的黑影?可张春江张守宁都看得到,难道要有张家的血统?
余岱延见张春不回话,又把话接过去说:“当然,我们会以你的安全为优先,这次任务并没有什么危险。”他说得很中肯。
“我能不能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张春缓缓吐出一句,目光定定地盯余岱延。
“我们在找一条断掉的龙脉。”余岱延若有似无地回望着张春,“明弘治六年,刘大夏治理黄河,北上截流,分流入淮,由此黄改道,夺淮入海。由此中华水脉发生变化,因是阻断了一条龙脉。”
胡说八道四个字张春差点脱口而出,他信风水,可远不信风水有吹嘘的那么神奇,龙脉这种事他觉得完全不可信。
余岱延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不可信?哈哈,我也觉得不可信,可是古人相信。据说当上刘大夏治理黄河的时候请过一位术士,黄河入淮的方案就是那位术士提出来的。”
“这不对啊!”张春提出异议,“既然古人相信龙脉一说,为何又要把龙脉阻断?”
“因为那条龙脉不是当时朱姓的龙脉!”肖勤看似在走神,却突然插了一句。他这一说张春觉得也有些道理。
“那你们找到了要做什么?重新接上?”张春想了想问道。
房间里另外三人同时一笑,袁三接道:“当是你家的水管,想怎么接就怎么接?”
余岱延笑完回道:“当年黄河改道之后,黄河流域的洪涝并没得到明显改善,反到更加凶猛,黄河二度分流,经贾鲁旧河往泗河,经过十多年才稳定下来。而在这期间发生过一件鲜为人知的事,黄河入淮的第二年,曾洪水泛滥一夜之间淹没三十万人,但是等洪水退去,这三十万人却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牲口畜生的尸骸都还在,唯独人没了。”
“其实你不找的不是龙脉,而是这三十万冤魂?”张春并不确定。
余岱延立即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微笑,张春却继续说道:“你们这是传说还是资料?”他倒不是想要什么历史依据,不过随口一问。
“从传说整理来的资料。”肖勤终于抬起头来,递给张春一张照片,“八年前本来是查这座宅子,却不想找到了这段历史的蛛丝马迹。”
张春盯着照片,正是这几个小时不断在耳边重复的那座宅子。
“那我们要去哪里?”这是张春的最后一个问题。肖勤像是就等他这么问,他话刚落下就立即拿出一张地图摆开在他面前,指着一个画红圈的地方。
“这里。”
张春看着地图上杂乱的红线,没看出代表的是什么,不过他看懂一点,划红圈的地方和张家镇在地图上很近,中间只隔着一条山脉。
作者有话要说: 推算事情:夏树和张春
推算结果:人智是鬼,鬼智是精,人一弄鬼,鬼会弄人
谢幕神推太神了,简直了!!!!
☆、风水局三
越野车开下高速路就开始越走越偏,山路也越来越高,张春坐在车里也明显地感觉到温度的降低。一路他都无聊地在车里打瞌睡,但实际却半分钟都没睡着。他想了很多事,关于张家的,关于夏树的,关于他自己的,只是当所有的事都混在一起他就很难想得明白。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不知道现在他应该做什么,去哪里,如果他的未来没有夏树,他又何必求什么长命百岁?
坐旁边的袁三突然转头盯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想还有多远。”张春坐直起来,望着穿一层又一层的山脉不知道到了哪里。
“不远了。”前面开车的肖勤接过话答道。
“这是去哪儿?挖龙脉吗?”张春半开玩笑地问。
“挖龙脉?你以为龙脉是人参啊!”袁三打趣地说。
“有个叫小银河庄的地方发生了一件怪事。”余岱延坐在副驾缓缓开口,话说一半。
“什么怪事?”张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下去,只好问道。
“和几百年前黄河改道时一样,一村的人被水淹后全都消失了,没有尸体、没有活人。”余岱延不紧不慢地叙述。
张春还没有详细问清楚,车就停下来。他们还没到余岱延说的小银河庄,而是当地的县城。张春一下车就感觉温度低了好几度,凉飕飕的,甚至在点冷,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身泡过水的。
“这地方真不错,空气比京城强太多了。”肖勤深深吸了两口气,望着笔直的街道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对余岱延说:“余师兄,据说附近景点甚多,不如顺道去逛逛?”
“想法不错,保留意见,先找地吃饭。”余岱延双手背在身后,显得像个严谨的老头似的。
说到吃饭,张春摸摸肚子倒是没什么感觉,前两天饿过劲,他感觉连食量都饿小了。
四人在附近随便选了一家叫野珍山味的店,点了几个特色菜,味道还不错。吃完之后跟老板问清楚了路才离开。
小银河庄离县城的距离还挺远,他们的车走上山路就开始颠簸,路面也越来越窄,最后完全无法安坐在位置上,整辆越野车就像只青蛙一样地蹦跶。说实在的,张春有些害怕车会翻下山崖,可每次感觉要翻下去肖勤都又开回来,次次都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我觉得这样的车坐多了,心脏病都能治好。”张春随口开玩笑,为了是岔开自己的注意力,结果没有人理他。好不容易挨到天黑的时候,终于千辛万苦到达小银河庄。
太阳才刚刚下山,天边余下一片火红的余晖,映红了成片的山脉,层层叠叠。而与余晖相对的另一边,繁星闪烁,因水气结成的雾飘荡在山间,反射出一团金红。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像一幅气势磅礴的国画。
张春扭着酸痛的腰走下车,不禁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不可否认光就这片景色,颠簸四个小时也是值得的。
“这地方和张家镇真像。”
张春正看美景,袁三莫名冒出一句,他接着袁三的话仔细打量起连绵的山脉,若说像那大概就是山都是绿的,天黑了都一片漆黑。
“哪里像?”张春实在是没看出有像的地方。
袁三深藏不露似的笑了笑,“我是说脉气走向,不过同宗异归,这地方结的却是阴气。”他说完转身朝余岱延那边走去,留下张春望着落尽的余晖,百思不解,只好也跟过去。
余岱延正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话,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男人叫刘梁学,是小银河庄的村支书,老人是刘梁学的父亲,叫刘贤闻,小伙叫刘宏程,是刘梁学的二儿子,还在上大学,此时放假在家。刘梁学还有一个女儿,二十二岁,去年嫁到县城,男方是县医院的医生,很少回来。
张春愕然地听余岱延给他们介绍,不敢相信才几分钟他就把人的户口本都翻了一遍。
他们跟着刘梁学一起进村,绕到村子的另外一边,张春这才发现小银河庄并不是什么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的闭塞小村,村里有一条公路直通县城,虽然不能跟高速公路相比,但和他们上来的路相比算得上实实在在的康庄大道。可既然有路他们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圈?难道是饭店老板指错了路?他不敢确定,因为当时他没有认真听,一路也没怎么看路牌。
刘梁学家又在村子的另一边,这样转下来他们差不多把村子都走了一遍。村子算不上大,也说不上小。不过有一点张春很在意,按理说山顶上的村子应该门户错落,依山而建。可这小银河庄很平,就像把山头削平了似的,几乎不能高低起落。
两层高的小楼房在这里算得上富裕,刘梁学热情地热乎他们进屋,女主人已经准备好房间给他们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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