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公民》舰队公民分节阅读23

    ☆、第五十九章

    然而，还没等原雨去找东方空鹜察看货舱，便感觉到船体轻微震颤了一下儿，而后餐厅的灯全都灭了，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尖叫了出来，餐厅里无论是乘客还是乘务员都一片混乱。原雨连忙点开腕带的全息投影，却看到控制面板上一片空白，看样子是受到了电磁干扰。她把耳朵贴在舱壁上，听到游轮的聚变动力反冲引擎也不再运转了。

    靠着腕带发出的微弱的光，薄荷找到了原雨，惊慌失措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飞船出问题了？！”

    原雨拉住他，声音冷静地安慰道：“怕是遇上幽灵船了。”

    “幽灵船是什么？！”东方空鹜和金梦颜也赶了过来，看起来也都慌了神儿。

    “没人知道幽灵船是什么。”原雨趴在舷窗往外看了看，又到另一边的舷窗往外看，然而并不能看到任何类似于传闻中幽灵船的东西，“没有……还是在游轮下方？幽灵船只是个存在于星际旅行者之间的传说……”

    “怎么可能？！”东方空鹜拉住她，“传说你难道也信？你不是曲率驱动学家么？快去帮他们看看这船出了什么问题！”

    原雨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如果不是幽灵船的话一切都好办。如果这是幽灵船引起的，那么在幽灵船离开之前这艘船的控制系统恐怕都会处在瘫痪状态。咱们得设法摆脱幽灵船。”

    “谁信什么幽灵？！”东方空鹜不禁反驳道，“我可是唯物主义者！”

    “听着！”原雨却严肃地说道，“如果很多人都见过，那只能说明它在极大的概率上存在——无论是以什么形式，实体或者仅仅是幻觉。幻觉也是一种存在形式，这一点你们能明白么？而无论是实体还是幻觉，咱们都得设法摆脱它！”

    “刚刚幽灵船碰到‘月夜之光’了，船体颤了一下儿。而既然餐厅的舷窗看不到，那可能是在下方……”原雨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是货舱！难道真是因为走私？幽灵船真的能感知到犯罪行为？！

    这时候“月夜之光”的应急照明终于亮了，乘务员通过不用连接飞船控制系统的手持扩音器对乘客们说道：“各位旅客，飞船遇到了一些事故，导致控制系统暂时无法启动。请您回到座舱在座位上开启安全锁，我们的技术员正在对飞船进行紧急抢修。”

    许多惊慌的乘客都赶忙下楼回到座舱了。原雨戳了东方空鹜一下儿，在他耳边悄声说：“我要去货舱。”

    东方空鹜似乎并不太理解，然而还是装作愤怒地质问道：“你们是说控制系统坏了？那我的货怎么办？！那可都是几百年前的古董！你们必须要给我保持加湿器的运转！”

    “对不起，先生。”一位还算冷静的b族女乘务员连忙走过来鞠躬道，“现在整艘飞船的控制系统都无法使用，希望您能够谅解。并且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还是请您回到座舱就坐。”

    “你他娘的知道那些古董值多少钱？！”东方空鹜却直接冲那乘务员骂道，“老子交了那么多船费和货舱管理费，就他娘的是为了让你们把老子的货晾在那儿？！——不行，我要亲自去货舱！”

    “先生！”那乘务员还算有点儿理智，“现在飞船处于紧急状态，您最好还是呆在座舱，以保证您的安全！”

    “好啊，那你告诉我，呆在座舱就真的安全么？”原雨此时插话道，“你们有什么措施，可以保证座舱不受到未知的攻击？亦或者座舱的控制系统还能够使用？”

    那乘务员哑口无言了，事实上谁都知道，曲率飞船如果发生什么事儿，呆在座舱也是毫无用处。一般情况下曲率飞船都会给船上每个人都配备逃生舱，在出现意外时将船内所有人员都弹出曲率引擎的影响范围内，再等待救援。可是“月夜之光”的船长却不敢将船员和乘客弹出，因为在这片无人监控的星域，即使被弹出了失控的飞船，也会因为不可能被舰队的航线管理员发现，而渴死饿死在逃生舱里。

    “我要去货舱！”东方空鹜抓着那乘务员的领子，扥着她走下了旋转楼梯。原雨和薄荷跟在后面。而金梦颜看别的人都怯懦地坐在座位上而对局势丝毫没有帮助，他咬咬牙，也跟上了原雨他们。

    “你跟来做什么？”薄荷小声对他说，“快回去吧，这儿可能有危险！”

    “现在这船上哪儿都有危险。”金梦颜却说道，“我觉得跟着你们反而靠谱些。”

    东方空鹜拉着那乘务员下到货舱区，让她用虹膜刷开了货舱区的钢板保险门，而后便放开了她，让她在外面等着。等到原雨、薄荷和金梦颜都进入货舱区之后，东方空鹜关上了保险门，从左手的袖口里抽出舰队现役队员标配的铝弹电磁枪。

    这种实体弹的枪要比预备役队员标配的大功率激光枪的杀伤性强得多。电磁枪的子|弹是包着铝块儿的薄金属壳，这种铝弹是由枪管的磁场改变产生电流形成的安培力加速而发射的，在发射过程中薄壳内包裹的铝块儿也因为磁场涡流效应生热而融化，使得铝弹在刚发射出枪管时就是薄壳包裹的一团儿高速飞行的炙热的铝液。而在射入目标之后，铝弹的薄壳碎裂，铝液暴露而冷却成无数尖锐的铝片，这些铝片在目标内炸开，可以获得比同等速度普通子|弹的空腔效应更大的杀伤力。

    然而铝弹电磁枪的缺点则是，如果铝弹在空中飞行时间过长，使得铝液在其中冷却，那就基本上和普通子|弹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会因为铝液在空中不规则转动的缘故而导致弹道偏移，射击精度会受到影响。

    原雨也从腰间抽出带液冷装置的激光枪，却只是拿在手上，而后打开了腕带上的应急手电。薄荷紧紧跟在她身后，而金梦颜则跟在薄荷身侧。

    四人就这样小心谨慎地走进了货舱区。

    ☆、第六十章

    货舱区里也是一片黑暗。

    薄荷有些害怕，但看到原雨依旧一副镇定的样子，便也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他看到金梦颜已经吓得腿都开始打颤，便轻轻拉住他的手，小声安慰道：“没事儿的，世界上没有真的鬼。如果你害怕就先出去吧。”

    “不好。”金梦颜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还是执着地说道，“你们是整艘船唯一有枪的人。”

    东方空鹜和原雨走在前面，一个持枪一个照明，一排一排地扫过货舱区上层的货架。那些货架上存放的都是乘客的行李，以及他们在戈德兰购买的纪念品。可能是因为离开自己的行星一趟也不容易，这些尖顶阶级都买了许多东西，也看不出来究竟哪些是合法的而哪些是非法的。

    “看样子‘幽灵’不在货舱里。”东方空鹜悄声问道，“原同志，你知道走私品是什么么？”

    “不知道。”原雨低声回答道，“但肯定不是这些。这些都是人类殖民行星出产的，而走私团伙的货物应该是产自格尔殖民行星海蓝。而且他们既然要特别地建立一条走私通路，可能说明走私的货物也有一定体积。”

    “大体积的物件都放在下层。”东方空鹜建议道，“咱们先去下层看看。”

    于是四人就乘坐货舱的直梯，下到了货舱的下层，也是整艘曲率游轮的最底层。下层也是漆黑一片，首先应急手电照到的便是几个包裹严实的大箱子，有加湿器的蒸汽管道从箱子的顶端插|进去。这些便是东方空鹜伪装的“货物”，事实上里面包的只不过是按照文物3d打印的装饰品而已。

    而在这些假文物旁边，便是两排非常低矮、看上去很奇怪的大箱子，箱子上插着各种奇怪的管子，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竟然需要这么多维持系统。

    “多半儿是这些了。”原雨俯身敲了敲其中一个箱子，“里面很可能是格尔殖民行星上的动植物一类，甚至可能是活物。你们看，这条管道是输送氮气的。格尔母星的生物需要氮气来进行新陈代谢。”

    原雨想要通过某种方式打开一个箱子，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金属刮擦的声音。她连忙把腕带上的应急手电抬起来，发现那个箱子之后，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他们面前。

    而薄荷和金梦颜看到那东西，竟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那不明生物全身漆黑，至少有四米高，仿佛是某种奇特的机械，顶端有一个略尖的对称体应该是脑袋，而上面还长着一对杏核型的大眼睛，像是某种晶体一般在手电光下呈现出幽幽的荧光绿色。而那不明生物的躯体分节成两个部分，中间是修长的“躯干”，而后面还拖着一个纺锥形的硕大“腹部”。“躯干”上从上到下分别长着一对顶端有类似于人类的手的附肢、一对极其硕大的“镰刀”，和两对修长的腿。所有这些躯干和附肢都有明显的分节，并且似乎完全被漆黑的外甲包裹着，只有那双可怖的绿眼睛和“镰刀”锋利的末端的反光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她是个伊斯。真是好高的伊斯。”东方空鹜瞬间放松下来，把枪插回袖口里，对原雨说道，“我就说没什么‘幽灵’吧，瞎紧张什么？”

    “别动……”原雨却拉住要上前打招呼的东方空鹜，“一个伊斯怎么会在行星人的游轮上……”

    果然，在东方空鹜抬脚想接近一步的时候，那个异常高大的伊斯却一点儿都不似舰队公民中的伊斯那样友善，而是高高地抬起了她镰刀形的防御爪，似乎倘若东方空鹜再敢迈进一步的话，她便会把他撕成一立方厘米都不到的碎片。

    原雨连忙把东方空鹜拽到一边儿，右手微微扣住了激光枪的扳机。与此同时，对方也微微改变了防御爪的姿势，似乎是在准备攻击。

    原雨永远忘不了莱亚司里曾经对她说的，伊斯并非完全是温柔无害的天使，她们同时也是人类和格尔都无法想象的战争机器。伊斯为了淘汰掉旧身体而举行的角斗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在角斗场上伊斯们赤手空拳地搏斗，失败者往往会被肢解；而这对于她们而言仅仅是一种玩闹的形式。只有在对待同志时伊斯才会显露温柔——那么问题来了，谁能向这个伊斯证明他们是她的同志？

    不知为什么，这个伊斯根本没有认出来他们。按理来说伊斯的大脑都连接着伊斯的总脑，而伊斯总脑里的伊斯委员会则连接着舰队委员会。任何一个伊斯遇上另外一个舰队公民，只要她想，则都能很快通过调用总脑中的数据而知道对方的基本信息。然而这个伊斯已经看着他们很久了，却对于他们依旧保持极度警惕，似乎压根儿没认出来原雨和东方空鹜是舰队公民。

    那么，这说明这是一个不能连接到总脑的伊斯？原雨简直不敢产生这种猜想，但危急情况下肾上腺素的作用让她的脑袋转得飞快，她很快便理清了这一切。

    原雨还记得莱亚司里还曾经给她讲过一个伊斯文明的传说：在很远很远之前的古代，伊斯还没有统一的时候，各个伊斯的国家之间经常发生战争。而最后一次战争的规模如此浩大，以致于熄灭了整个天空的星辰，火焰降临到行星上，把一切都燃成灰烬。无数士兵成为幽灵而升上天空，她们抛弃战争而重新站在一起，在另一个地方建立了统一的伊斯文明。

    这个传说显然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许多舰队公民认为这只是伊斯编出来的神话故事，而伊斯文明统一之前的历史，则早已被伊斯们忘记——人们总是容易忘记自己的黑历史，无论是哪个种族都一样。

    但结合寂静海的现状，原雨却认为寂静海那些荒芜的行星上的巨型残骸，就是原先的伊斯文明留下的。伊斯深谙生物工程技术，她们可以制造体型、形态和功能都不尽相同的个体，古代伊斯的体型很可能比现在要大得多。

    而那个传说中“熄灭了整个天空的星辰”，很可能指的就是那些暗淡的白矮星。它们之前可能也是一些很亮的恒星，但却因为被战争中的伊斯取走了太多的氢而缩小变暗。“火焰降临到行星上”是对于行星表面战争的描述，那些伊斯可能利用聚变导弹对地面进行打击，导致了一切都在高温和爆炸中崩塌。“燃成灰烬”倒不至于，但却只剩下那些巨大的残骸。

    而士兵变成幽灵最终统一的那段儿，大概就是讲伊斯抛弃了那些已经失去价值的行星，而停止战争结成统一的伊斯文明，去到现在舰队知道的那些行星上居住。然而倘若还有的“幽灵”因为没有找到大部队，而依旧在这片寂静海游荡呢？

    原雨认为，驾驶着幽灵船的就是其中一个伊斯士兵的“幽灵”，她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去往统一的伊斯文明，而在这片星域游荡了数百年。

    而现在他们的问题是，究竟该如何让这个伊斯士兵明白，他们不是她的敌人，而是她的同志？！

    ☆、第六十一章

    这简直太难了，谁也不知道一个伊斯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寂静海里游荡了数百年，现在会在想些什么。或许她觉得自己的种族已经毁灭了，而因此变得疯癫都说不定。

    伊斯实在是高度社会化的智慧种族，比起她们的社会化程度，人类和格尔的社会都不值一提。伊斯每个个体的大脑都在四维空间中与总脑直接相连——这种连接总体被称为“四维网络”，这让她们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够在整个文明的范围内分享信息和情感。一个伊斯的喜悦如果足够强烈，则可以带动成百上千的伊斯共同喜悦，甚至如果能够引起更强烈的共鸣，则可以让整个伊斯的四维网络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伊斯甚至还有许多四维网络中的虚拟空间，那些虚拟空间就像是完全由想象构成的小宇宙。她们在那些虚拟空间中创造了无穷的艺术，最受舰队公民们欢迎的伊斯影视剧也是从那些虚拟空间中直接抠出的故事，因此那些影视剧的整体设定才能够如此完整毫无破绽。理论上，只有在四维网络中不断进行交流、以及在那些虚拟空间中不断进行想象，伊斯才能保持心理的健康。不过在舰队，谁也不知道伊斯脱离了四维网络会怎样，因为从来没有伊斯能够且敢于去脱离过。

    而现在——原雨觉得这件事儿无比魔幻——他们竟然面对着一个很可能都从未加入过四维网络的伊斯！

    更糟糕的是，这个伊斯似乎把他们当成坏人了。

    要知道现在的伊斯文明已经没有可以说出来的语言了，而只剩下用于思考、完全表意的逻辑语言。在舰队，伊斯为了和人类、格尔交流，也会说人类的语言（而格尔因为其语言较为复杂，故都采用了人类的语言），但对于这个从没进入过舰队的伊斯，他们显然不能指望对方懂得人类的语言。

    但是现在再想着用手势交流已经太晚了，对方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虽然赤手空拳却足以用那对巨大的防御爪把他们全都撕成碎片。

    可原雨不能理解她究竟为什么要对陌生人如此戒备，仿佛是在保护着什么——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伊斯对他们亮出防御爪，不是因为她觉得他们是她的敌人，而是她警惕他们这些“外来者”，怕他们伤害到她在保护的东西。

    然而那是什么东西？——不，是什么并不重要。伊斯这个种族因为其极高的社会性，而天生具有保护弱者的倾向，无论是她们种族内的弱者还是其他种族的弱者，她们都会想要去保护。这可能是因为在伊斯来看，只要不是敌人就都应该是同志，而保护同志里较弱的那些，当然是她们该做的。

    那么现在，让这个伊斯知道他们不是敌人的一种方法，或许就是让她意识到他们和她一样。让她理解，他们刚刚举着武器不是为了伤害她要保护的东西，而是为了保护他们和他们的同志。

    原雨犹豫了半秒，认为这值得尝试。于是她举起了手中的激光枪，却后退半步挡在了薄荷身前。

    她的这个举动让东方空鹜、薄荷和金梦颜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当他们以为立刻就会被对方撕成碎片时，却意外地看到那异常高大的伊斯缓缓放下了那对硕大而锋利无比的防御爪，抬起她的手对他们摆了摆。

    原雨松了口气儿，也放下了手里的枪，塞进外衣的口袋里。而此时，东方空鹜、薄荷和金梦颜才意识到，危险解除了。

    那个高大的伊斯抬起修长的、仿佛是机械一般却又形态优雅的手臂，轻轻碰了碰货舱的顶端某处，货舱里的应急照明亮了起来。

    在正常的光照下，他们真正看清楚，这个伊斯身上的外甲不是黑色的，而是极深的、有些半透明感的紫色。她的眼睛也不是绿色的，绿色只是黑暗中眼眶上荧光物质的颜色，在正常光照下她的眼睛更像是一双很大的金黄色|猫眼，和猫一样有着竖直的瞳孔，可以在很大的范围内调节射入眼睛的光的强度。

    总体而言，她虽然异常高大，但却和舰队其他伊斯一样修长优美，看上去也很漂亮。只除了她那对比起舰队一般的伊斯要大很多也锋利很多的防御爪之外，舰队一般的伊斯公民的防御爪只是比手臂长一点儿，平时放在身侧用来端杯子什么的。

    原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她无论说什么人家大概都是听不懂的。然而这个高大的伊斯倒是先开口了，说出来的却是一段儿原雨完全听不懂的格尔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