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医侣》第八章 葬心天涯(5)-收回御令

    第八章 葬心天涯(5)-收回御令

    看过门下侍中颜渺扣下的摺子,连尹晏也不禁在司议殿上勃然大怒:「这些摺子朕都看过了,难怪颜大人要扣留和驳回。辞不达意、错字连篇也就算了,章章都是罔顾人民利益之策,连朕看了都觉得汗颜。」一把便将手上的摺子奋力甩至地上。

    少年帝君义正辞严地道:「孟子有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贾大人上奏说要提高赋税以增加国库收入,但去年水患成灾、瘟疫流行,百姓已经民不聊生,若再增加赋税,岂不将他们往死里逼。」

    尚书令贾恕面有难色,嗫嚅地道:「可…启奏陛下,近年国库拮据,这样…叫尚书各部要如何办事…」

    尹晏深知气急攻心,则定无法清楚思考,略缓下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遂道:「民富国虽不一定富,但民穷国家则必也穷。国库若拮据,这宫里诸多用度开销本来就不必要,日膳每餐减为四菜一汤,食以健康养生为前题,每年衣帛配饰若能补修则予以补修,非必要则不再增添,夜间烛火施用亦减半。若为勤政爱民的好君王,自应当节所用度、苦民所苦,各位爱卿说是吗?」

    锐利的眼神一眼望去,环顾群臣,续问:「不知有没有哪个贤臣良官也要随朕一起节所用度,苦民所苦?」

    只见众官员面面相觑,扭眉凝眼,随着丞相睨起了眼,沉着应和:「皇上爱民,视民如亲,是为众臣之榜样,微臣亦自愿随皇上节俭用度,苦民所苦。」官员们也只好弱弱地,一个接着一个勉为其难地点头称诺。

    嘴角泛上一抹笑意,尹晏点了点头道:「很好!诸位爱卿果然都是贤德之官!烦劳尚书省各部将年度用度开销,一一列出清单,三日之内呈上予朕,有些不必要的花费便理当节制,而有利于百姓之需用,则应尽量补足。另外,工部尚书侍郎范杞及水部郎中上官复听着,春季过后不久,雨季则将来临,着尔等三个月之内,尽快修缮桂荖溪及大河沿岸各处堤防,清理下游泥沙淤积,以防大水再犯。」

    然而这样的强势而为,果然引起了官员的反弹,由丞相领头,一个一个告病请假,到了第三天,早朝司议殿中之文武官员竟剩余不到一半,尹晏怒气郁结,遂匆匆退了朝。

    怒意滔滔地回到御书房,盛焰直逼顶上,仿若着了火一般,来回不安地踱着步道:「哼!这大殿之上,放眼尽是丞相的人,纷纷称病不上朝,摆明了想废朕的议堂,架空朕这个皇帝!」

    老内官身子躬在一旁,畏缩地拿着纸扇搧呀搧,盼那主子能不能稍微消消火:「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突然脚步一个停下,回头望着那老内官:「聂公公!你倒是说说,他们都是丞相的人,那你…又是谁的人?」

    不想这火也要烧到自己头上,聂公公神色一惊,连忙无辜地眨了眨眼,嘟起了朱唇好言相慰:「皇上息怒!小聂子…这…这至死都是皇上的人!」

    那主子睨着眼看这那老内官,质疑地道:「此话当真?」

    「自当千千万万个真哪!皇上!」唉唷!奴才这般忠心耿耿地伺候,小爷还看不出来吗? 老内官委屈地回应。

    主子似乎略熄下了怒火,缓言道:「那好!那你去帮朕传个旨,看谁明日早朝不来,那就永远不要再来了!聂公公可听清楚!」

    老内官不禁打背脊凉了起来:「皇上!这…这不是要了奴才的脑袋吗?皇上也知道丞相在这豫宫的权势有多大,奴才代皇上传了这旨,那岂不是要奴才与丞相为敌吗?」

    尹晏揪着眼望向聂公公半响,遂问道:「你若害怕与丞相为敌?那怎幺还敢说是朕的人?」

    聂公公眉眼一瞠,赶紧连连掌了自己几个嘴,一滴老泪差点儿飙了出来:「唉唷!皇上!奴才嘴拙,不会回答了!求求您放过奴才吧!」

    那主子轻轻啐哼了一声:「瞧你紧张的!这丞相果然是厉害的角色,这幺多人都畏惧于他!那你改代朕传个口喻,就说,既然丞相身子欠安,那朕今日申时将前去探望,一个明君理当惜臣如命,爱戴百姓,这样可好!」嘴边泛起一丝浅笑,身子微微逼近老内官。

    聂公公这才鬆下一口气,躬身而揖道:「皇上遵命!」

    随后,笑容随语歛起,方道:「另外,再传喻有请太后!太后应有多日未见相父,又得知相父身体有恙,定是心焦如焚,就让太后随朕同去探望,以解思亲之忧,这样可好!」

    聂公公也缓下一口气,忙陪着笑脸道:「皇上英明!皇上真是惜臣如命、爱戴百姓,福泽广披呀!」

    尹晏一个劲儿摇摇头,存心吓唬这老内官:「啧啧啧!朕最不喜欢听妄言蜚语的奉承,朕只听真实之言!」

    老内官又一次眼神瞠大,赶紧摀起自己的嘴:「是是是!奴才嘴拙,但在皇上面前绝对只说真实之言!」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若公公下回再有奉承之语,你说刚当如何责罚是好?」这年少的帝君,聪颖机灵又气盛焰炽,要与他一言一语来往应对,那老内官只得频频点头称是、冷汗沁漓!

    而当午后申时,皇上与太后乘着轿辇来到丞相府,姚丞相却仍避而不见,只有丞相夫人及众家丁奴僕跪地而叩相迎。

    家奴们由丞相夫人领头,贤淑温婉、恭谨有礼地跪叩回道:「臣妇率众家奴叩见皇上陛下及太后娘娘!老爷因确实身体不适,几天来一直说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故无法前来迎驾,还望皇上陛下与太后娘娘恕罪!」

    尹晏笑笑,神色自若,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般情景:「那无所谓,诸位平身吧!朕过去也曾是一位医者,就直接到丞相榻前去探视探视可也,有劳丞相夫人带路。」

    太后连忙向前扶起了自己的娘亲,然丞相夫人却面有难色,赶紧推拖道:「呃这……恐怕不妥…怎敢叨烦皇上和太后如此挂心,早上已请杏林堂的太夫诊过,开了方子,嘱咐了要多休息。而且皇上龙体为重,若是病症会传染可怎幺办……」

    尹晏睨起了眼,笑弧拉开:「呵呵!夫人多虑了!丞相在告假的摺子上明明自己说了是旧疾复发,心气不顺,这怎会传染。况且,前些日子朕发现丞相在司议殿上经常有情绪怒动、面色胀红、血脉贲张之相,所谓怒伤肝、恐伤肾,还请夫人儘快带路,别让朕担心了!」

    太后姚宁亦是一脸忧虑,皱起了眉道:「娘!爹爹年事已高,女儿也是担心爹的旧疾,皇上精通医理,您就带本宫和皇上去看看爹吧!」

    丞相夫人百般无奈,但面对一个皇上、一个太后,又不便再拒,遂领了两人至丞相房。

    行至房门外,丞相夫人战战兢兢地通报:「老爷!皇上陛下和…太后娘娘说…一定要…来看看您…」

    这声音从房门外传来,姚蓟一个惊怒,连忙扯下外衣,方才坐到了床榻边上。

    尹晏听闻房似是略有动静,嘴角一个扬起,便直接推门而入。只见姚丞相一人素白中衣坐在榻缘,面红耳赤、揪眉瞪眼,两肩随着急骤的喘鸣费力地起伏,不知这皇帝小娃到底想做甚幺。

    尹晏一个张口,惊讶的神情道:「哎呀!不好!相父面色异常,息喘不匀,快快躺下为妥,朕来帮您把脉瞧瞧!」

    太后与丞相夫人遂急忙向前,扶了姚蓟躺下。

    尹晏伸手抓过姚蓟腕部,定上寸关尺半响,继而张其口、望其色、闻其息,方皱着眉道:「相父脉象弦数,既又手颤而昏眩,面红而舌紫,就怕是中风前兆。」

    轻轻地摇摇头、皱皱眉,又续道:「相父多年来为国事操劳费神,如此伤身,朕实在于心不忍。是故朕想,相父这般年纪,理应让您颐养天年才是,不如封相父为相国公,俸禄不变,但从今尔后便不必再参与繁杂的早朝政务。」

    忧心忡忡的神态,看得丞相夫人和太后娘娘惊慌不已,张大了嘴。姚蓟脸色再变,瞠大了两眼,双手一撑急欲起身,却又被尹晏稳稳按住双肩。

    尹晏给了他和悦亲切的一笑,方道:「不过,相父大人不必担心,只要未来身子多多善加调养休息,莫再操烦国事,定能稳如泰山、长命百岁呀!对了!这几日朕亲自看过颜渺大人叩下的摺子,朕觉得颜大人之审查合情合理,皆是为了豫国的江山社稷着想,言出不逊关他个几天也就够了!朕欲意放他出来,接下如此烦劳之丞相职位,以做为藐视议殿之赎罪,不知姚相父认为如此可好?」

    不待丞相回答,接着续言:「还有,既然该得让相父好好休养,便不宜再交办予以任何重要事宜,所以圣龙御令应该丞相也就不会再需要。刚好朕这番来此,也就一併收回,相父…喔!对,该改口尊为相国公,您就好好休息吧!」

    姚丞相倒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睛,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双手也忍不住颤得更厉害!

    太后姚宁看在眼里,她怎会不知父亲大人用心计较拼命了大半辈子,才能一直得此高位权势在握,但是,如今年迈髮白、体力渐衰,再争再斗,也剩不了多久,一切至此当应以身体安适为重,终还是缓言劝道:「爹爹!放下吧!不为您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该为了女儿和娘亲想想!倘若您真的禁不住操劳倒了下去,您教我们该怎幺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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