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彩虹》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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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喜欢这本漫画吗？」

    「是啊。很喜欢，很喜欢……」

    小虹给了我一个亲切的微笑后就再也没有说话，走到书架前将客人弄乱的漫画排整齐。

    我几乎就要窒息。

    虽然在这之前，我好几次都有想要和她说话的冲动，但最后都被我的理智给压了下来。想不到现在竟然是她先开口和我说话，在这之前，我完全没有心理準备。

    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如今夹在我和她之间，这种连说一句话都要紧张不安的距离，对我来说是无比的煎熬。

    究竟是要趁着这个机会上前和她搭话？还是要安安静静地看完手上的书，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然后离开这里？

    我的情绪在这两个选项之间拉扯，就快被它们撕成两半。

    我不知道该怎幺做才是对的。如果我选择前者，就代表我们有发展成朋友的机会，但是以我对她的感情来看，朋友这层关係，一定不会让我就此感到满足。万一真的再一次以杜怀谦先生的身份认识她，不论是以什幺样的关係交往，我只会越来越放不开手。

    至于选择后者，就是放弃掉这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出现的机会。错过这一次，我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再更靠近她一些。

    也许，这种悔恨也足以把我杀死。

    我很清楚自己有多爱她。

    所以，我知道自己心里真正的渴望。

    我选择了第二个选项。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我甚至连剩下的书都还没有看完，就将它们全数放回了架上，离开租书店。

    如果再继续待在那里，我一定会抵挡不住自己对小虹的思念而上前和她说话。之后会做出什幺超越界线的事情，我完全可以预见。

    我果然还是害怕自己的慾望。

    但，就如我预想的一样，我又为了错过这次的机会而感到折磨。如此自相矛盾的心情，驱使我再一次回到妈妈的病房，这个时候不找个人说说话，只怕我的心最后真的会被撕裂成好几片。

    「你来啦？坐啊。」妈妈一如往常地欢迎我，比起上一次见面，她的脸似乎消瘦了许多。

    「妈……」我坐到妈妈的病床旁，「妳还好吗？怎幺突然变得好憔悴……」

    「妈妈……不要紧。」妈妈牵起了我的手，「倒是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要不要……说来给妈妈听听？」

    「妈……」我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如果……我是说如果，妳的生命十分有限，有一个妳一直爱着的人就站在妳的面前，他并不认识妳，但是妳真的好想好想他。有一天，当他主动开口和妳说话的时候，妳……会选择伸手抓住她，还是让她离开？」

    「喔……看来我的乖儿子又遇上了感情的问题啊？」妈妈微笑着开口，「妈妈并不知道……你所说的『有限的生命』究竟有多幺短暂，但……既然是生命，本来就是会结束的啊。所以……如果是妈妈的话……一定会选择抓住他……」

    「可是……这样也许会耽误到对方？」

    「耽误与否，在于对方的心里怎幺想，并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假设今天有一对夫妻，他们十分恩爱地共度每一天，最后丈夫在七十岁的时候去逝了，只剩下妻子一个人活在世界上，那幺，我们也要说他耽误了对方的一生吗？」

    「可是，我……」我迟疑了一会儿，并没有说出心里的话－－

    我只有十年啊。

    「爱情啊，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在对方身上花了多少时间，而是对于自己为对方所付出的一切，会不会感到后悔？或者，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如果能做到无怨无悔，那幺就算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心甘情愿。」妈妈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眼中泛起泪光，「妈妈啊……在十九岁那年认识了你爸爸，和他一起共度了十几年的岁月……在我三十一岁的时候，他从我的生命中离开了……我可以说是将女人最宝贵的时期全数奉献给他。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喔！因为我是真心真意地爱着他，而我，也从他那里得到了对等的爱啊……」

    「爸爸……」对我而言，这又是另一个再陌生不过的名词。

    「是啊。在这段感情中，妈妈唯二的遗憾，第一个就是他没能活到收养你的时候，让你少了一个爱你的父亲……」我替妈妈把眼角的泪擦去了一些，这时妈妈乾咳了两声，我在她的背上轻拍几下，并帮她倒了一杯水。

    「那……剩下的那个呢？」我问。

    妈妈喝了一口水，随后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总之……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即使知道他没有办法陪伴我一生，我还是会选择跟他在一起。毕竟，这十几年间，他在我的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是那样地美好啊……」妈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幸福，她的唯一一滴眼泪，是笑着流下的，「妈妈这样说，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好像懂了，又好像需要时间……」

    「傻孩子，看来你是真的很重视对方呢。」

    「嗯……」我点点头，妈妈这样说，让我有些难为情。

    「这样我就放心了……妈妈相信，你对她有这样的心意，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幺，都是以对方为出发点着想……这样一来，就不要害怕做错事情。如果有了方向，就放手去做吧……」妈妈说，「记得……只要你对这段感情中的付出不会感到后悔，也没有愧对对方，那幺……她的心情也会是和你一样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妈妈。」我点点头，原本五味杂陈的情绪突然变得豁然。

    这天，在準备离开病房之前，我停下脚步，就像我出院那天一样。

    「妈妈。」

    「嗯？」

    「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爸爸是什幺样的感觉，在育幼院生活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拥有家人的画面。」

    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妈妈，我突然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可是，即便少了父亲，对我来说，能够拥有妈妈的爱，我已经十分知足了，所以请妳不要觉得遗憾。自从有了妈妈以后，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这一次，我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而在我的身体里，那些属于杜怀谦先生的正在激动沸腾的血液，彷彿是在告诉我，他也是同样的心情。